赵广和立刻答道:“地主。过去全村数他家是第一富,把咱们贫下中农都压迫惨了。”
陈大光一扬眉毛:“一个地主后代,死就死了,还嚎什么?现在大好形势一片大好,他们至于为个丫头往死里嚎吗?”
赵广和摩拳擦掌:“陈主任说得对,他们一家子牛鬼蛇神,不知道是为谁嚎呢!”
陈大光点了点头:“再说你听他们嚎的驴叫一样,影响也不好嘛!”
话音落下,他忽然感觉袖子一紧,转脸一瞧,发现是无心扯了自己。莫名其妙的一挑眉毛,他当众一挥手:“你们都往后去,我和他说两句话。”
等到大队长等人当真后退了,陈大光就听无心说道:“院子里的人,不是好死。”
陈大光一瞪眼睛:“莫非里面有阴毛?”
无心听了他的言辞,当即想笑,但是强忍着没敢笑:“没有阴谋,我只是说死者不安,阴魂不散,你没事最好不要再往前走了,万一冲撞了什么,对你不大好。”
陈大光想了想,低声又问:“你的意思是……他们家的死人能复活?”
无心缓缓的摇了头:“不是……总之我感觉他们家里阴气太重,所以劝你一句。”
陈大光伸手一指他的鼻子尖:“你是越来越吓人了。”
陈大光听人劝,吃饱饭,果然背着手往回溜达。将要走回住处了,他偶然回头一瞧,忽然发现无心不见了。
不动声色的抬手摸了摸藏在腰间的手枪,陈大光犯了嘀咕,心想难道自己又要见鬼了?
与此同时,无心已经悄悄的按照原路返回。觅着哭声走到院门前,他迈步跨过门槛,停在了院中一对老夫妇的面前。老夫妇都是衣衫褴褛的模样,身下也没个板凳,东倒西歪的坐在地上。身后房门大开,可见屋内黑洞洞的家徒四壁,正中央摆着一扇用砖垫起的门板,门板上面直挺挺的躺着一具尸首。
老夫妇骤然见了生人,连忙互相扶持着站起了身。无心不等他们相问,直接开口说道:“死了几天了?”
老太太蓬着一脑袋白头发,仿佛是被人欺负狠了,颤颤巍巍的有问必答:“两、两天了。”
无心歪着脑袋又看了看房中尸首,发现尸首竟然穿了一件肮脏的红袄,头脸上面则是盖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白布。
“没给孩子换身衣裳?”无心问老太太:“没有新衣裳,旧的也行。”
老太太狠狠的一闭眼睛,挤出了一串大眼泪珠子。无须回答,无心明白了——旧的也没有。
无心叹了口气,又道:“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把她火化了吧。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我不多说。”
话音落下,他转身要走。老头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你等等!”
无心停了脚步:“有些话你不用说,我也不用听。火化尸首,应该不算反革命行为。”
老头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再开口就又带了哭腔:“我家姑娘走得不甘心哪!没有比她更冤枉的了。”
无心转回了身,对着老头子说道:“我不是县里的干部,我也不能给你伸冤。”
老头子大概是很久都没有受过外人的好意了,听了无心的话,他一脸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皱纹往下淌。气喘吁吁的抬起手,他往东指又往西指,口中用气流送出颤声:“他们都知道……他们都知道……没人说一句公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