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
赵维桢压低声音:“你是想存贵族,还是想存韩国?”
吕不韦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稍稍左跨一步,拉近了与赵维桢的距离。
在外人看来,他带着深情笑颜凑到赵维桢耳畔,哪怕二人不曾有什么亲昵动作,也像是秦相在好生的哄老婆。
谁见此情此景,不得感叹一句神仙眷侣、恩爱夫妻?
可吕不韦却是在赵维桢的头顶先笑了几声。
拉近至此,他的声线中才透露出些许真实的冰冷。
“到此,于维桢心中,我也就只是个‘吕不韦’么?”他说。
赵维桢身形微顿。
她还没明白他为何在这时候又耿耿于怀起来,吕不韦已然拉开了距离。
“我既不想存贵族,也不想存韩国。”吕不韦冷淡道:“世袭勋贵,与不韦有何干系?子云欲速则不达,维桢推广小篆、纸张,不也是为了有那润物无声,缓慢渗透的意思?眼下直接灭韩,注定会引来韩人仇恨与五国联手。不韦以为,可接纳韩王投降,留韩王于咸阳为质,且另立新王。”
一番长言,赵维桢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
“立一名愿为秦人的韩公子为王。”赵维桢接道。
“如此,维桢在韩国推行秦律、秦法,要韩人写秦文,要学童读秦书,不是更为方便么?”吕不韦继续说:“待到下一代,新郑人人说秦言,写小篆,再设立郡县,也就不会遭遇激烈的抵抗。”
吕不韦欲图实施怀柔政策,根本目的在于缓和秦王政与韩国公室的矛盾——再进一步说,缓和专()制君主与奴隶制贵族之间的矛盾。
确实是个法子,甚至符合赵维桢最初的构思。
这是吕不韦意识到自己与嬴政、与赵维桢政见相左后,开始调整自身步调的第一步。
好啊。
赵维桢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他点出自己称他全名的意思了。
“我也就是个吕不韦?”言下之意即是,他为她着想,她却还在拿他提防呢。
“你倒是——”
“相国、君上!”
只是赵维桢刚想开口回应,一名作儒生打扮的士人就兴致勃勃地走了过来。
有护卫、有魏兴与朱平在,儒生不得近身。但年轻士人却是分毫不减热情,扬起手嚷嚷起来。
“我将……交给管事,说……可亲自交由……过目。”
广场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士人距离他们七八步远,二人均是没听清年轻人在说些什么。
“此事回去再说也不迟。”
吕不韦无所谓地结束了话题:“切勿怠慢了这些儒生,小心他们撰文骂你。”
赵维桢冷笑几声:“骂就骂了,他们撰文骂我,我就不会提笔骂回去?”
当然了,说是这么说,赵维桢也不愿意没事找骂。
吕不韦定下言之有物便可领百金,虽是为了博名声,但也收到过一些零零碎碎有用的信息。今日他们在场,有儒生写了有用的东西,想亲自交给他们,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