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桢一凛,心情不禁复杂起来。
因为历史上的始皇帝,就是死在了东巡的路上。
只读书时,赵维桢也曾经想过,堂堂千古一帝竟然也是晚年犯糊涂,沉迷于自己的功绩和虚无缥缈的不死神话中,走错了道路。
但真正在这个时代生活过,她反而能理解始皇帝的心情。
出生于邯郸、生产于咸阳的嬴政不可能、也没机会见到那浩瀚海洋。
他身为国君,甚至是帝王,拥有这一整片疆土,可他从未亲眼见过。
没见过南部险峻的山脉,没见过东部无垠的海面,更无从得知这六国的土地广袤,而“广袤”除却数字之外究竟是什么概念。
在切身的游历方面,嬴政还不如一名在六国巡游的策士更有经验。
而面前的少年国君,又是一个自身亲自映证了,才会真正去相信的人。
正是因为热爱江山,所以选择亲自去了解他。
——当然了,理解归理解,赵维桢还是觉得东巡这么多次很花钱。
好在嬴政不知道赵维桢心中作何想法。
他盯着已经成了一盘菜的章鱼,开始如真切少年般犯嘀咕:“只是,若这都不是神兽,寡人还真不知道神兽会长成什么样子。”
赵维桢笑出声来:“哪儿有什么神兽呀!”
嬴政抬头:“夫人不信?”
嗯……在这个时代,同当今的人说什么唯物主义,实在是太超前了些。
就算是说了,也很难令人信服。所以赵维桢侧头想了想,选了个更为贴切的方式。
“我嫁去齐国时,前夫确曾带我去过海边。”赵维桢说:“我随夫君走在海岸上,见地上有一种纯透明,如冰一般的东西,竟然还是活的!王上觉得,那会是什么?”
“如冰般的活物?”嬴政拧起眉头:“夫人莫不是在说笑。”
“是真的。”
赵维桢莞尔:“我和夫君吓坏了,以为是海中溺死之人的幽灵,要来索命的。我们二人惊魂不定地离开,碰到一渔民,提及此事,没想到渔民却是大笑不止。”
“那东西啊,当地名唤‘海月’,也叫海蜇。人家渔民说,每天退潮时,能在海滩上捡起一大箩筐,味道还不错呢。”赵维桢说着,抬手朝着白灼章鱼示意:“与何罗一样,开水一烫就能吃,鲜美无比。”
举出例子,赵维桢紧接着抛下观点:“我在邯郸闻所未闻的东西,对齐国当地的渔民来说却是见怪不怪;同样地,那齐地的渔民,见到深山里的山菌走兽,怕也是要大吃一惊的。因为没见过,所以不了解,便会赋予极大的想象,传得久了,何罗就成了东海神兽,那海月也就成了死人的幽灵。”
其实原身和前夫去过海边,没见过渔民,更没见过章鱼和海蜇。
但前夫人都没了,赵维桢穿越之前见过就行。
“道理是这个道理。”嬴政思忖一番,理解了赵维桢的说法:“寡人初见何罗鱼时,也是有些惊讶。不过将鱼送进宫的商队头目也说了,这物事在海边并不罕见。”
再一想咸阳城中的传闻,嬴政又觉得有趣:“结果,还真如夫人所言,成了人人敬畏的神兽了。”
“倒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