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它的胸腔中却传出了类似擂鼓的声音。每当它吸气而肋骨也随之膨胀的时候,那声音就跟着加强。它那巨大的口鼻间所呼出的气像微风一样地吹在我脸上。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因为我正跪在地上,右耳距它的血盆大口只有几英寸的缓冲区。
我赶紧站起来将听诊器收回口袋里。那只狗冷冷地瞄了我一眼——这是地地道道的“瞄”,因为它的头并没有随着眼光转过来。它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冷峻的威胁之意。尽管我信得过它不会随意张口伤人,但谁能保证狗不会有突发性的神经病?
我向后退了一步:“它的症状如何,莫利根先生?”
“你说什么?”他用手挡住耳背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叫道:“我说,它是什么毛病?”
这位姓莫的老头用全然不解的眼神看着我。他解下了围巾,并吸了口烟斗,但并不像要回答我话的样子。
突然,我想起了客西过去的病历,于是我凑到莫利根先生的耳边,用尽了全身力量吼叫着:“它还吐吗?”
这回总算有了及时的反应,他笑着拿出烟斗说:“哦……对,它吐得很厉害。”
客西的病历已有好几年历史了。我记得在我刚来西格诊所的时候,西格交代过我说那只大得像驴子的狗没什么大毛病,只是爱乱吃垃圾。他还告诉我客西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把它的主人抛在地上,然后用嘴巴轻轻衔着他取乐。然而莫先生还是那么宠爱他的狗。
我的良心告诉自己,我应该给它来个详细的检查。比方说,拉起它的尾巴,塞根温度计。那只狗回过头来瞄了我一眼,同时肚子里又发出隆隆的滚动声。
“这样好了,莫先生,”我用轻快的语调说,“我再给你开一瓶过去的那种药。”
我在配药室里为他凑了瓶十盎司的药丸,然后贴上标签和用法。莫老先生似乎很满意。当他把药瓶放进口袋离去的时候,我的良心又开始谴责自己。虽然那只狗看起来没事,但我应该仔细检查它才对。
“礼拜四下午2点再带它来看看,”我对那老头的耳朵狂喊道,“请你尽量准时一点。今天你来迟了。”
我目送着莫先生走到街道上。他的烟斗逆着风冒出一缕缕规则的青烟,活像一部奔驰的火车头,而他的身后,则是那只蹒跚而行的庞然大物。
礼拜四下午,我想,或许2点的时候我和海伦还在电影院里呢。
礼拜五早晨,西格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潦草地写下了当天要出诊的地点,然后递给我。
“吉米,这是今天要跑的地方,我想这些够你忙到中午了。”突然,他想起了前一天的事,于是他转过头看着正在生火的弟弟。
“屈生,昨天下午莫利根带着他的狗来诊所。是你替它看的病吗?”
屈生放下柴桶:“对,我给它开了一些药丸。”
“你没为它详细检查吗?”
“嗯……”屈生揉搓着下巴,“我想要检查,可是它看起来好得很。”
“如此而已?”
“嗯……我猜想它根本没毛病。”
西格转回来面对我:“你呢,吉米?前天你也看过它,有什么毛病没有?”
“我也想要仔细检查,可是技术上有些困难。”我说,“那只狗跟一头象差不多大,太靠近它总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它看起来就一副想等机会引诱我靠近的样子,而莫先生又不可能拦得住它。所以我无法为它检查,但我的想法与屈生相同——它看起来蛮健康的。”
西格忧虑地放下笔。前一夜,一个兽医最痛恨的事发生在他的床头——半夜1点和清晨6点电话各响了一次。
他用手撑着脑门:“老天!你,吉米,身为拥有两年经验的兽医;而你,屈生,身为兽医系四年级的学生却只会说‘它看起来没事’。真是可悲!咱们开诊所就是这样为患者服务吗?记住!只要有患者上门,头一件事就是记录脉搏,量呼吸和体温,然后打开它的嘴看看喉咙和牙齿,最后再检查毛皮。必要时,还得收取尿样,好留着化验。”
“当然。”我说。
“好吧!”屈生说。
我的合伙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没和他约下一次吗?”
爱吃垃圾的小狗客西(2)
“约了。”屈生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嗯……星期一。因为莫利根先生总是迟到,所以我告诉他下次我们去他那儿。”
“嗯。”西格把屈生说的时间抄在本子里,突然,他抬起头说,“下礼拜一晚上你和吉米不是要参加农庄青年晚会吗?”
屈生点了一根烟:“是啊,那场晚会很重要,我们可以多结识些新客户。”
“那好,”西格说着走向门口,“我自己去看那条狗。”
礼拜二早上,我原本期望着西格会谈论前一晚检查那只狗的结果。但他却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