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阔字杰字两辈,再往前的老辈儿,就没听过了。哪几个茶馆带说
书,什么时候加灯晚(加夜场),哪位说书的在哪个茶馆说哪一套书,几
个月一转,一切都是经过同行公议决定,谁也不能滥出馊主意。
北平说书,讲究一套书说一辈子,不但要专精,而且要熟透。坑坑
坎坎,抓哏斗趣,书里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神态、口吻、脾气,他一张嘴,
老听书的就知道是说谁啦。说书还分大书小书,像《三国》、《东汉》、
《西汉》、《隋唐》、《岳传》,全身甲胄骑马弯弓,要说袍带赞、盔甲赞属于
大书。像《包公案》、《彭公案》、《施公案》、《五女七贞》、《七侠五义》以
及《聊斋》鄢都属于小书。虽然不用说盔甲赞,可也有刀枪架儿,譬如
说《施公案》的金杰利,他形容赛罗成、黄天霸抽出单刀准备动手,他一
搬左腿立刻来个朝天凳,表演天霸杠刀样子,真是精彩动人。王杰魁
自己说吃了一辈子《包公案》,从小到老就说了一部《包公案》。他在中
广电台说《包公案》,一到他的时间,所有北平大小铺眼儿,十之八九都
打开电匣子,真是行人止步、驻足而听。大家伙儿送他一个外号叫净
街王,他把一套《包公案》信口而说,人情人理细腻动人。我常说假如
王杰魁还活着在台湾的话,那华视的《包青天》用不着东拉西扯地找材
料,只要把王杰魁请去给说说,再连个一两百集,绝对没问题。
连阔如说《东汉》,在他们说书界也是一绝,说起姚期、马武岑、彭
杜懋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形容战马奔跑,简直就像千军万马排山
倒海而来,大家都叫他跑马连,就凭他那份精气神儿,人人都得伸大拇
手指头。还有一位说《聊斋》的,把女鬼说得凄厉恐怖令人汗毛竖起,
听完灯晚书,真是有人不约伴儿,不敢回家的。假如专拍鬼故事电影
的跟那位说《聊斋》的交上朋友,那恐怖的鬼电影我们更有得看啦。
燕京梨园杂谭
京剧虽然发源河北,可是到了北平才发扬光大起来,加上清朝成
立升平署之后,一般名角都应差供奉,更是如火如荼,蔚成满街竞唱
“叫天儿”的盛况了。
喜欢听谭鑫培的,大家叫他“痰迷”;喜欢听杨小楼、梅兰芳的,大
家说他“中杨梅毒”。给人起这外号,固然显着有点儿刻薄,可是迷上
一个角儿,真有点废寝忘餐,迷迷瞪瞪的劲儿。
民初是谭鑫培天下
民国初年谈到唱戏,整个北平可以说是谭鑫培的天下。早上在天
坛坛根儿瑶台的陶然亭,您听吧,这边唱“店主东带过了黄骠马”,那边
调“听他言吓得我心惊胆怕”。沿街吆喝唱话匣子的,也拿百代公司新
出品,谭叫天的《托兆碰碑》、《问樵闹府》来号召。就是三更半夜走黑
道心里直起毛咕的朋友,也会直着嗓子喊两句“杨延辉坐官院”来壮壮
胆子。当时家家都看的《群强报》,谭鑫培的戏报用隶体木刻,字越来
越大,小四开的报纸,能够占去八分之一的版面,简直不可一世了。到
民国七八年,北平的逊清遗老、各界名流,一股狂潮,力捧小梅,把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