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随白允沫钻进大军帐,一时鼻端满是腥臭之味。
白允沫手里持一盏油灯往前走,小小的光照下,隐约可见毛被和毡毯上有褐红色的血迹。
帐中隐约有痛呼声,白允沫从正中走过,见到被痛醒的伤兵便上前查验伤势。
“这些都是前几天处理过伤口的,今日照看一下如果无事的话,后续服汤药即可。”白允沫帮伤兵扎伤口的布带解开,露出大片的血痕。
子桑近前帮拿着灯方看清楚这个伤兵整个右手胳膊都断了,伤处仍有些渗血。
清理伤口的时候伤兵连声□□有些抗拒:“医官,有没有什么药让我去死,不要救我,我不想活下去。”
“死里逃生,好端端的想甚死的事情。”子桑自认即使当年得知太国寺火灾烧了她曾经一切时,她都不曾想过轻生,话语里便有些嗔意。
死了可就是真真与万事万物没得干系了。
伤兵好端端便咬着牙面目苦痛地流下泪来,泣涕相与:“没了胳膊,我如何活下去,家里娘子也会嫌弃我的。”
“那你也得回去问问你家娘子的意思,再者还有另一条胳膊,总有用武之地。”
白允沫帮他重新扎好伤口,亦说:“再不济你也还有张嘴能说,还有双眼睛能看,做个护院守田的总能罢。”
不过她们说归说,起身对望仍是各叹一气。
后事究竟如何她们也是不知的,只晓得但劝着能听得便听。
天慢慢亮起来,慢慢帐内透进亮光,便熄了油灯。
整个军帐放眼过去,满是残象,或是胳膊尽断,或是驻拐而起。
许多甲士都因着此等原由,哀叹不已,觉人生无望,有些甚至不愿意换药。
白允沫先是会劝两句,若不听便记下名字来,不再理会。
子桑不明其中寓意,连着好几次看见白允沫都认真记下甲士名字,便生出疑惑来:“你记名字作甚。”
“像这种,若我一味劝他也是无济于事的,有些人自己钻了牛角尖,你便是说破了天,他也还在牛角里。”
“这我知道,不过为何又记下他等名字?”
“让军中那些资历老些的军医来。”
“这又有何不同?”
白允沫抹手抹了额上的汗,背起箱子往外走,笑了笑:“不告诉你?”
子桑摇头:“你这般可是要挨收拾的。”
到帐外时,看到有部将拿着册子来清点人数,问为何如此特列。
部将便说,这些都是列兵留在军中只会徒然增加不便,待伤情好些要遣送回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