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梧在城墙上看着这幕,心里想到,这是沽荆二十多年以来,流的最多的一次血。
姜覆雪已经被林在琴转移到了帅帐里去歇着,确定姜覆雪已经脱离危险后,林在琴马上又回去伤兵营忙活,现在送到他面前的伤兵太多了,他根本不敢停歇。
秦尽崖已经赶回军营里了,他刚要进姜覆雪的帅帐就被营帐前的两个守卫拦住了,看见秦尽崖要发作,其中一个立马道:“秦将军等等!林医师说了,将军受伤太重,必须静养,谁也不能进去吵他,您就……别怪我们不放您了。”
“我就看一眼!让我看看他就行,我不吵他,真的让我看一眼就行……”秦尽崖急得要命,刚要强行闯进去,就被闻声赶来的林在琴拦住。
林在琴有些为难道:“秦将军,你真不能进去,将军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是他刚才突然醒过来跟我说的,说完就又晕过去了,我也不知道将军要多久才醒来,但现在你回来了,你得帮将军处理沽荆这堆烂摊子,照顾将军交给我就行了,你放心!我肯定把将军治好!”
秦尽崖红着眼死死看着林在琴,又看向营帐的帘子,好半响才妥协,转身离开往城中去了。
看见秦尽崖走了,林在琴才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姜覆雪会不想见秦尽崖,反正话已经传到了,秦尽崖最听的就是姜覆雪的话,应该也不会要硬闯了吧。
秦尽崖把精力都放在了沽荆的大小事上才忍住没有去见姜覆雪,规划好了主城的房屋修建后,秦尽崖又处理了一些人员变动和沽荆此次困境中的死者名册,其他事还好有韩乐帮着点,不然太多了秦尽崖也有些累。
第三日秦尽崖带着部下去了洛安,洛安是三城里损伤最重的城镇,啸虎军连同领兵蒋昭全军覆没,洛安城里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皆被屠杀,洛安成了真正的死城,没有一个幸存者。
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雨,洛安城的血气都被洗去了,地上的尸体却被雨水打的更加难以分辨。
秦尽崖推测是塔西塔和惑鹰攻不进主城就转攻洛安了,文中有陆老将军坐镇也不好攻打,但洛安的将领都是新提拔上来的,没有姜覆雪和陆恬那么会算计,自然也最好解决。
找到蒋昭尸体是在洛安城门下,秦尽崖在马上沉着脸看着蒋昭的尸体,尸体很难看,加上雨水浸泡,秦尽崖认了很久才认出来是蒋昭。
蒋昭的尸体上面有很多刀伤,应该是城破时,蒋昭死守洛安被乱刀砍死的,尸体上还有不少马蹄印,把蒋昭,还有周围铁骑的尸体都踩的四分五裂的,秦尽崖没猜错的话,就是前几日塔西塔和惑鹰撤退时留下的。
秦尽崖收回目光,同身后记录死者名册的将士开口道:“蒋昭,蒋之时。”
将士记好名字后打算问秦尽崖知不知道其他死者的名字时,就看见秦尽崖下了马,在蒋昭的尸体旁蹲着,蒋昭的眼睛还是睁开的,秦尽崖抬手覆在他眼上,然后往下一抹,蒋昭的眼睛就这么闭上了。
“……之时,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是你的错,我已经把敌军打跑了,你安心去吧。”
周围的铁骑看着这一幕都酸了鼻头,他们谁都看得出来,死在洛安的铁骑尸体都靠着城门,分明为了是抵抗敌军才死的,没有人逃走,之后的街道上只有无辜百姓的尸体。
在走进熟悉的巷子时,秦尽崖突然不敢往前走了,几年前,他曾在这里和姜覆雪给蒋昭做主婚人,前面的屋子,有一间是蒋昭的家。
大概是看出秦尽崖的为难,在秦尽崖两边的将士们走进了巷子里去,挨家挨户的查看受害者的尸体好登录在册,好在屋里的尸体没有被雨淋到,还挺能辨识出面容。
秦尽崖失神时,就听见手下的人在一间屋子前突然骂了起来,他回过神,骑着马走上前去,在看见门前有一盆金桔树时整个人都愣住了,那是好多年前蒋昭成亲时他送的。
秦尽崖翻身下马,映入眼帘的是院子里一个被刀砍掉头颅的妇人,她怀里是一个看起来还没有一岁的婴孩,妇人的头颅滚到了井边,眼睛还死死看着门口,哪怕已经死去那么多天,也能看见她眼里的憎恨。
秦尽崖捂着头,内心的悲痛差点压抑不住,那张脸他认识,他怎么会不认识呢,于是他转身不再看,只向记录名册的将士开口道:“……戚泠,蒋昭的妻子,蒋沛,蒋昭的儿子……”
记录名册的将士愣了好久,一旁咒骂塔西塔畜生的将士也都停了下来,纷纷沉默了。
许久,秦尽崖上了马要离开这条巷子时,他才听见背后那几个铁骑哭了起来。
秦尽崖捂着的头更痛了,他不知道身边亲近的人死去是这样让人难过崩溃,他突然就明白为什么罗河死的时候姜覆雪会是那样的悲伤,此刻他对于塔西塔的恨意更是达到了顶峰。
带去洛安的铁骑都被秦尽崖留在了洛安,秦尽崖暂时命池野担任洛安新统领,又派了几支部队前往洛安做洛安新的驻军。
回到主城后,秦尽崖很想去见一见姜覆雪,可守卫告诉他姜覆雪还没有醒,秦尽崖只好再离开主城去看看文中的情况。
文中有陆恬老将军坐镇确实没什么大事,伤亡也是三城里最轻的。
听到洛安的屠城惨案后,陆恬老将军像是一下子就老了不少岁,秦尽崖也没留太久打扰陆恬老将军,走之前他倒是看见陆挽歌一直陪在陆恬老将军身边,大概是收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