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清颤动着睫毛看他,眼里的一汪湖泊似乎荡漾进了长孙玄的心间。
他挣脱了手,转手抚上长孙玄的脸颊,道:“宫外的传闻,是真是假?”
方正清问的是他身上的病。
长孙玄反应过来,嘴角带着轻微的弧度,似是笑道:“阿清说的是朕思你成疾?还是说朕不日要选妃的消息?”
“你要选妃了?”
长孙玄望着方正清殷红的唇色,像是极细极密地在他心上扎了一针渗出的血。
方正清放下手,偏开头去,亦是浅笑着喃喃:“皇上后宫空虚,此时大周国泰民安,正是充盈后宫的好时候,若是皇上大婚,作为故人……我应当是要恭贺的。”
从表情上看,方正清似乎没有多大的震动,只是略微偏了偏脸,垂下眼帘,面色愈显苍白,根本看不出心中所想。
他无意识握紧了手中的被褥,力道大得强稳了点心神。
其实,这幅场景,他早该有过设想。
方正清因先皇托孤缘故不能伺奉长孙玄;又因要成全长孙玄而不得不离开。
他期望着长孙玄成亲生子,当上一代明君,却又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再次出现在大周皇宫……
讽刺的是,现下他却因长孙玄的一句话就溃不成军。
“你在生气?”长孙玄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带了丝冰凉的意味。
“皇上说笑了。”方正清笑道:“只可惜方某一介草民,纵使皇上成亲,我也不能出席喜宴。”
长孙玄被冲昏了头脑,看着方正清眼下几欲滴血的泪痣,心下又痛又莫名感到报复的快感。
他淡淡道:“既是故人,朕自是可以在喜宴中为方先生留一席之地。”
方正清怔然片刻,他那番推诿之词,只是随口一说,他若是当真要参加长孙玄的婚礼,谁知会做出什么样的胡事来。
只是现下情况,似乎有一股砭人肌骨的冷意从四肢百骸汇集到心脏,方正清违心道:“届时,只要皇上不嫌脏了诸位贵人的眼,方某一定到场。”
窗外一声惊雷。
“方正清!”
长孙玄猛地俯身,用手攥紧他头边的被褥,一室寂静。
天亮了。
长孙玄隐忍怒意的双目死死地盯着他,胸腔中燃了许久的怒气如同滚烫的岩浆,在此刻激烈的喷发出来。
“无论你是欺朕瞒朕,朕都明白你自有你的用意。从一开始,便是朕对你死缠烂打,朕自不敢苛求你同朕那般用情至深。生期儿时,你差点没了命,后又仅凭一己之力摆平朝上那帮大臣,心甘情愿扶持朕上位……”
“朕对你有愧疚之意,可你怎会如此狠心?!”
那半年来积累的灼热岩浆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痛了,他仅存的理智想要强压心神堵住那个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