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庞新唤他,视线不小心落到他宽松衣袍下露出的嶙峋锁骨处,心里不是个滋味,“人世苦短,又何必如此苛责自己?”
“您已经不是丞相了,就是再任意妄为一些,又有何不可?”
方正清苦涩地笑,嘴里又一次尝到了咸腥味,他倾身猛地咳了一下,捂住嘴的手竟渗出一缕缕血来。
“大人!”庞新震惊地起身,手足无措地望着他。
方正清神色淡然地掏出帕子揩逝掉掌心的血,微笑道:“没事,大夫帮我看过了,说是天气逐渐寒冷,身子有些受不住。”
看着帕子上刺目的血迹,和方正清风轻云淡般的笑意,庞新的心一阵刺痛。
他几乎有些待不住了,“我替大人您去唤个大夫。”
“不用了。”方正清喘着气叫住他,“我的病我自己心里清楚。”
其实,方正清并非是抗拒治疗,而是其余大夫的医术再如何精湛,都不能赶上南宫未。
而他为了避开长孙玄,定是不能去寻南宫未的。
前段时日,他每日精养,身子倒是好了不少,只是这几日听闻了长孙玄的状况,一忧之下,病势汹汹而来,竟是比从前还要猛了几分。
方正清垂眸静思了片刻,忽而抬眸道:“庞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庞新肃穆,道:“虽万死而不辞。”
三日后。
皇宫中,一个小太监转过长廊,脚步轻快,似乎对这大周皇宫极为谙熟。
他性子沉稳,眼睛不四处张望,一心只盯着脚下的路。
若非要说这小太监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便是,他大半张脸都被红色的胎记遮住了,不似寻常人。
再穿过一个院子,便是皇上的御书房,此处原是闲人免进之所,但这小太监却一路走得顺畅,连个拦路的人都没有。
这人便是方正清了。
站在御书房门口时,他后脊背冒出一股冷意,心悸不已。
御书房寂静无声,方正清推开门,门发出轻微的细响,听来叫人心惊。
方正清屏住呼吸,放眼一望,便看到了黄色纱帘后榻上背对着他侧卧之人。
只是一眼,方正清便认出他的身份来。
“王爷……”他启唇无声地喊出这个名字来。
里面的人置若罔闻,亵衣贴在背膀处,勾勒出骨头的形状。
他,当真消瘦了不少。
方正清鼻尖一酸,小心翼翼地上前去。
越靠得近,他心跳越是慌乱,全然失了序。
长孙玄一头乌黑的发铺在金丝刺绣的床铺上,很是相得益彰,单从背影就可以一窥他的宸宁之貌。
方正清放慢了脚步,呼吸一滞,伸手去想去触碰他的肩膀。
就在此时,长孙玄却忽然动了动肩膀,转过身来,他慢慢睁开眼,眉间带了丝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