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守就是十年,妻不待齐眉归便先入了黄桐棺。
周载是个打仗的好小儿,没有他,况旬我只不过一介匹夫,空有怒发顶冠,热血舔刀而已。
热血头颅何其容易,我等男儿不足为惧,可连着万万壮勇无谓赴死的事,再也做不来了。
况旬把今日最后半碗酒喝完,再想张口叫酒时才想得量已到。
周载定的规矩,若非特殊事由,军中下下,每日酒量供给不得过三碗。
军中身份向来随意,尊卑并不明显,反正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
可在周载的军中,军规不多,却是一定要谨记要死守的。
所以况旬多年的酒瘾便是在周载立的这等规矩下戒掉了。
想来想去,况旬又是按着腰刀令人开了小门踩着城门外冻实了的雪亲自去坟山看信。
子桑没有去,因为她知道,才一刻钟前便有军士去过了的。
知道内情的一干老将们近日越越发地沉闷,在大家心里都是同样的感觉。
这军中不能没有周载,至少这一战中,不能没有周载。
他是南凉勾栏戏传里的英雄,他是那个长刀砍下东池国君项上王头的不死战将。
南凉此次仅凭八万兵力与东池一战,只有传奇能解,不然——
必败。
此时离五十一人出关整整五日空荡荡的校场仿佛还响动着周载的声音。
“望各位能齐心与共,不求雪恨,只求一探究竟,平安归来。”
寒风穿甲透心,子桑策着马挽着弓绕着校场一圈一圈地跑,一箭又一箭射向靶心。
一箭中红心,二箭中,三箭中,四箭……
我能百发百中,我能稳坐马上,又有什么用呢。
此时深冬,离春开也不过百天。
每年春开,南凉各处水满,内忧必多,到春开,按罗仲的说法,王爷爷再能撑也过不了春。
这些没用的朝臣,没用的州府,没用的
——世郡殿下。
心中的恼恨让她只想一箭一箭地射下去,她明明一直都想要醉生梦死躲开的东西,此时却紧紧抓着揪着她的心。
她不能完全说清楚那是什么,只是感觉慢慢抓着她,让她原本应该轻飘飘的心往下沉,她不敢去面对,害怕太沉重。
再伸手去抓箭时才发现箭篓中箭都俱已射完,子桑此刻才觉手骨发酸。
大雪守在旁边一双淡绿色的眸子看着她,嘴里微微呼出白色的雾气。
子桑伸手摸着它的脖子:“这会要是白允沫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