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她看来,梅花一点也不坚强,说是凌寒而开,但太冷的地方,梅花也是开不了的。所谓不畏霜雪,也只是故作清高的沽名钓誉。
在她眼里,谢安执就是这样的花。
看起来清清冷冷、高高在上。一旦脱离了世道为他铺陈的温床,他连自己绽放的力气都没有。
就像现在,真相明明已经在他心中,可他还是要问一些自欺欺人的话。似乎只要她点头,那他就没有受骗,他可以安心等在她编织的谎言里,被她蒙住双眼,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她怎么会如他意呢?都要不开心才好。
“不对哦!都是假的。”钟楚泠笑了笑,无视他听到这句话骤缩的瞳孔,与几欲站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朕没有怀你的孩子,谢家也没有谋逆。不过说起来,哪怕谢太卿没有给你下药,那孩子也不会有。”
说着,她靠近谢安执的耳边,一字一顿道:“因为每次上过你,朕都会喝药。”
“为什么?”谢安执积于眼底的泪重重坠下,连成泪线,砸在了地上。
“为什么东乾千年盛世,容不下一个谢家?”
钟楚泠嗤笑一声:“若谢家这等世家留存,东乾千年盛世,迟早被蛀空腐烂。谢家只是个开始,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妄图危乱东乾的人。”
“好一个不会放过……”谢安执泪眼模糊,“那我呢?你要对付谢家手段那样多,为什么偏偏找上了我?”
钟楚泠怜爱似的托起他的脸颊,像看钟爱的情人:“朕也想问,为什么偏偏是朕?为什么偏偏是只有十岁、在皇宫中独自一人摸爬滚打、将所有恋慕与信任都交给你的朕?”
她动作轻柔地拭去他的泪,继续问道:“因为朕好骗吗?还是因为朕找你太多,你烦了呢?就像那只狸奴一样。”
一句话点醒谢安执尘封的记忆,他唇瓣颤抖,哽声道:“狸奴……云团?”
“是啊。你不知道你送朕的狸奴有多讨厌。它只会一味讨好宫里锦衣玉食的哥哥姐姐,对于寄人篱下的朕,总是爱答不理,朕连摸摸它都不可以。可朕还是很开心地养着它,因为那是你送的,朕一直在想,若是你看到朕将它养得好好的,一定会更开心。
“可后来你命人将朕拐走,朕回到宫中,对它便只剩厌恶。谢安执,你现在,和那只溺死的狸奴一样,都很令人讨厌。”
谢安执的泪直直坠下,反手把住她的手臂,字字泣血:“所以,你根本就不喜欢那只狸奴。是你杀了它,是你溺死了它,对不对?”
“你果然很聪明,”钟楚泠看着他高大的身躯不断向下佝偻,满眼都是虚伪的怜爱,“那日它意识到朕不像以往一般讨好它,反而要杀掉它的时候,它的眼神,和你现在一样绝望。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她顺势扶住昏厥的谢安执,回头看向带着太医姗姗来迟的青萝,冷声道:“带他回栖凤殿,加派人手看住他,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他。”
“陛下,那药……还让不让凤君继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