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丞相面露不忍地看向谢安执,语气是微不可查的伤心:“难说。他自小身子便不强健,就怕他熬不住。”
说着,她盯着谢瑶姝的眼睛,说道:“娘亲会让大夫尽力救治他,但你一定得记住娘亲方才的话,千万、千万不能说是你推的他。”
谢瑶姝似乎是太害怕了,目光闪动,嘴唇也在哆嗦着,整个人魂游天外,急得谢丞相抓住她的胳膊,强迫她定神,又重复道:“若是让陛下知道是你害了招妹,娘亲都保不住你!”
“我……我记住了。”谢瑶姝因惊慌恐惧掉出眼泪,磕磕巴巴应下,又问道:“大夫……大夫什么时候来,能不能快一点……谢安执会死的。”
谢丞相连忙看了一眼自家父亲,见他没有听到谢瑶姝的话,又转过来压低声音道:“呸,莫说这种话,陛下来了也不许说……算了,你快离开这,说多错多。招妹这里娘亲看着,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谢瑶姝欲言又止,眨回眼里泛滥的眼泪,胡乱擦了擦脸,开门跑走。眼见着谢瑶姝身影消失在眼前,谢丞相长舒一口气,回头看向昏迷中的谢安执,这才分出了自己的心怜惜她这个儿子。
“父亲,这里有孩儿在这里盯着,您先和大姐走罢。”谢丞相走到谢太君身边,想把他支走。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谢太君眸光悲怆,声声泣泪,“招妹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安心离开这儿?”
“大夫马上就来了,招妹会没事的。”
“那我也得等着招妹醒了再走!”谢太君倔强道。
谢丞相长叹,心知劝不动他,只好作罢。恰巧此时大夫也来了,谢丞相侧身给大夫让地方,谢太君也站了起来,瞅着昏迷的谢安执直拭泪。
外界如何喧嚣,谢安执都听不到,他梦到了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是他十八岁时,钟楚泠走失的那天。
钟楚泠是受他点拨,混进出宫采买蔬菜的车里溜出宫的。躲进车里的时候天上还悬着星子,从车里跑出来时,天光便已敞亮。
谢安执依时走到附近,恰巧看见提着裙摆从车里偷偷跑出来的她。小姑娘转身见他头上帷帽轻纱飘扬,白衣如雪莹莹泛光,自是欢喜得眸子光彩如星辉扑朔,分明是一副想冲进他怀里的模样,偏生还端得知理明仪姿态,压抑着兴奋走到他眼前,恭恭敬敬叫了声“谢大人”。
满眼欢喜,总是骗不了人。
谢安执伸出手,隔着袖袍牵住她,侧目问她:“小殿下今日想玩些什么?”
钟楚泠愣了,小声道:“这是我第一次出宫,我……不晓得外面有什么好玩的,跟着谢大人便是。”
那日玩的什么,谢安执记不得,或许说,他根本无心去记。毕竟自己也是个关在阁中看书的公子,偶尔出来,也只是去茶楼针砭时事,并不留心民间能有什么好玩的。
只记得,他随心带,她顺从去,一路上全是她欣喜的低呼。
后来他遣自己提前安排好的人拐走钟楚泠,至此,多日算计才落了幕。他不动声色从后门回到谢府,傍晚时宫里便传出来丢了个小皇女的消息。
“安执,我不明白,”谢如敏双手抱臂,歪头看着这个自命不凡的少年,问道,“一个不受宠到过了整整一天才被发现人不见了的小皇女,如何便成了你向我证明自己能力的敲门砖?”
敲门砖。
谢安执听到了那句话,既想哭,又想笑。
那个孩子的欢喜、天真、信任,到头来,也只是让她成为了上位者眼里他投诚的敲门砖。
不值一哂。
“姨母认为九殿下不受宠,可舅父却将她视作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前几日,安执偶然得知舅父想要加害九殿下的计划,于是便自作主张,将九殿下诱骗出宫,着人控制住了她。”
谢如敏漫不经心的目光逐渐变了样,她放下抱臂的手,喃喃道:“如慎疯了吗……”
“姨母不知舅父计划,在安执意料之中。其实姨母心知肚明,自舅父嫁入宫中,他便与谢家渐至殊途,很多时候,他所做的决定,都没有知会过谢家。”
譬如,出于母亲意料之外的,他的入宫。
“他在为自己谋取利益,若所用法子上得了台面,谢家也不会管,可错就错在,他杀九皇女此事,倘若败露,会牵扯整个谢家。所以,姨母并不希望他出手。但他在宫中,若一意孤行,谁也拦不动。倘若告知陛下,便是将他推入死局。舅父虽则事事为自己、为六殿下,但他在宫中,也是为谢家做保障,轻易将他视作弃子,实在可惜。”
“所以,你抢在他前面,将九殿下骗出来,让她消失在宫里。这样,既消了如慎忧虑,又保了谢家根基。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让人看见了你今日与九殿下共处,你只会害得谢家更惨?”谢如敏似笑非笑,目含霜刃。
“今日我带她所去之处,皆为小民聚集之地,名门贵族不会到此,安执一路帷帽遮面,十分谨慎身边之人,请姨母放心。”
“可是,如果她逃出来,指认了你呢?”谢如敏收敛笑意,一字一顿道。
“没有如果。”谢安执微微犹豫,摇头道。
谢如敏像他小时一般,捧住他的脸,蛊惑似的说道:“不,凡事要做得干脆利落,莫要节外生枝。杀了她,做干净些。姨母允你可以涉足谢家管制,不必嫁人荒此余生,只要你杀了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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