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神光。”李景珑答道,“后来用心灯破的。”
“绽放为血雾时,她就隐藏在雾气里。”陆许说,“如果能觑见她的本体,配合法宝也许能给她致命一击。”
“希望赵子龙能带回有用的消息。”李景珑无奈道,“就这样罢。”
李景珑始终想等待夜晚的来临,好让陆许将自己带往塞北,但高仙芝下令急行军,他们若不跟上,很快便要掉队,外加李景珑身体仍未康复,骑马速度本就落后。
“心灯能除掉它。”陆许说。
黑夜里,大部队经过短暂歇息,再次开拔。
“对。”李景珑已十分疲惫,连日行军,令他全身疼痛难忍,缺乏睡眠更让他心情烦躁。陆许策马,与阿泰跟上,一左一右地保护他。
陆许忽然说:“心灯还在你的身体里,景珑。”
李景珑苦笑道:“陆许,不要再安慰我了。”
陆许又忽然道:“为什么不相信呢?因为你内心的动摇么?”
驱魔司中,唯有陆许知道李景珑心中藏着的一切,阿泰听在耳中却没有离开,只是沉默地跟着。
“不是我不相信。”李景珑突然说,“就算我现在相信,对咱们打胜仗,又有什么用?你告诉我心灯还在我身上,我连弓也拉不开,拿着这把破剑,冲到安禄山面前去送死,那个时候,心灯就会出来守护我了么?”
陆许不吭声了。
“我也希望奇迹会出现。”李景珑说,“但事实上,每一次当我寄希望于奇迹来临时,它从来就不会眷顾我。后来我想,不奢望有奇迹了,我靠自己总行了罢?”说着苦笑道:“但哪怕该算的全算了,终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遭到最致命的一击。”
黑夜里只有马蹄声响,阿史那琼突然说:“我去前头探下路。”
阿史那琼远去,暗夜里,阿泰慢悠悠地说:“说到血妖,又说到血池,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李景珑沉默不答,阿泰又道:“心灯第一次释放时在的人,现在都不在这儿,但我记得,过后你们都说起,当初脱困,都靠你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
陆许曾听鸿俊约略提及,却不详细,闻言便屏息静听。
“是的。”李景珑沉声道,“如今想起,恍如隔世。”
他纵马不疾不徐地前行,望向黑暗的远方,那仿佛是一条没有未来的路,通往无边的绝望与深渊。
他想起那一天,心灯突然爆发的原因,心下明了。
鸿俊当时被妖怪扼住了后颈,一把匕首架在他的耳朵上,自己则沉入血池之中,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那妖怪割开鸿俊的耳朵。鸿俊痛苦无比,眼里带着泪水,似在求饶,又似在呼唤着他的守护神,回想起当时的情绪,李景珑只觉得有股力量在内心深处爆发。
“我只有一个念头。”李景珑说,“守护他,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陆许迟疑道:“那……让他回来以后,耳朵再被割一次?”
“这能一样吗?”李景珑忍无可忍道。
阿泰道:“有一天夜里,特兰朵告诉我,她猜测心灯之所以不再出现的原因……”
李景珑不住回想血池中的一刻,鸿俊在他面前受苦之时,最终唤醒了心灯,但就在获得这力量之前,电光石火的短短数息间,他仿佛默认了某个事实,即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鸿俊的守护神。
仿佛宿命注定了他正是某个神将,来到凡尘间的目的则是为了保护鸿俊,然而他们未曾见着彼此,所有的记忆都被封印住了。当某一幕呈现于面前时,这封印终于被彻底冲破,心灯也因此成为自己灵魂中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李景珑答道。
心灯出现的刹那,乃是因鸿俊而生;心灯消失的刹那,也因鸿俊而寂灭。
李景珑终于想通了这一刻,心灯是不是承认自己,这已不再重要,事实上,心灯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他,这道驱散黑暗的光芒,只因鸿俊而生。
他需要他,于是刹那间,强光便澎湃而出。
“失去心灯的原因是……”李景珑说,“我觉得,鸿俊也许不再需要我了。”
这是他从始至终,最为痛苦的事,也是他的心魔。
“怎么会呢?”阿泰说。
“怎么会呢?”陆许答道。
李景珑驻马不前,沉默地注视着前方。阿泰说:“找回你当初的感觉吧。”
“很难。”李景珑说,“你不知道我……”
“因为我们努力的未来,是为了让他成为天魔,彻底消散于这世间吗?”陆许说,“正因如此,才需要避免这一切的发生,不是么?大狼也这么说过,他不能替这世上的苍生受苦,没有谁生来就必须这么做。”
李景珑深深呼吸,阿泰又说:“你只要想,若无法再召唤出心灯,鸿俊便要付出自己的生命,去为咱们送死,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