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希望你到使馆里同他们当面谈谈!
刘:我不进去,门外是中国的领土,我有权在这里站,我不踏入他们的范围!
警:你可以把你的抗议向我们外交部报告,外交部会替你处理。
刘:外交部代表国家,应该有所表示,这只是我个人的杭议,不必通过外交部。
警:刘太太的悲哀,我们都很了解和同情。
刘:不仅是我个人的悲哀,而是全中国人的悲哀。'18'
台湾属戒严时期,任何抗议、游行、示威,为法律所不许。奇怪地,刘太太受到特别的优待。警察局长刘国宪,亲到现场,问她一句:“你是不是想制造事件?”她说:“我丈夫被人白白打死,难道连在自己领土上作一个无言的抗议都不行吗?”局长大人居然格外开恩,悻悻然而去。
究竟刘国宪局长是天良发现,出诸恻隐之心,抑奉命不干预?迄今是个解不开的谜。
正午时刻,围着看热闹的群众越聚越多,据《联合报》记者的估计,约二百人左右。一中广公司记者王大空'19'、洪缙曾,抵达现场,要求刘奥特华为“全国同胞讲讲她心中的话”。对着麦克风,她失声大哭,一字一泪地说:“我今天在这儿,不光是为我无辜的丈夫作无……无言……的抗议,我是为……为中国人……抗议。除非,美国人给我们……中……国人一个满意……满意的答复,我是不会离开这儿的。”'20'十分钟后,上述谈话录音,在空中播出。
现场一位台籍妇人,触景生情,和刘奥特华一道涕泪横流,激起群众更大的同情,全场气氛,凝重而凄惋。突然有人大喊:“雷诺已经坐飞机走了!”群众的愤怒情绪,再无法抑制了,等于一根洋火,丢在炸药上,开始爆炸燃烧。
一点十分,仅少数人试着翻越使馆西侧的围墙,十的钟后,群众麇集逾千,开始石子攻击,一点四十分,数百人冲进使馆,翻箱倒柜,任意捣毁砸烂汽车、玻璃、桌椅,俨然,庚子年义和团事件的重演。暴民们甚至将星条旗扯下,换上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群众高呼“中华民国万岁”的口号,予以回响。
使馆四周的墙头上,站满人群,且“每打毁一件什么东西,外面便有人叫好,于是打的人,愈来愈勇敢,索性连百叶窗和冷气机也乱砸。”'22'
三点十五分,台湾省警务处长乐干到场,不用说,情治单位人马,密切注视情势的发展,为数甚为可观。奇怪地,他们只作壁上观,并无意使用其平素的权威。
就在这个时候,成功中学的学生约五十人,着整齐制服,佩救国团臂章,由军训教官带队,列达使馆院内,高举标语旗子,大呼口号,为暴民助阵。'22'成功中学校长是潘振球,经国的高足,没有上级指示,他敢公然派学生出来闹事打美国大使馆吗?而且,事后免受惩罚,岂非出奇的偶然!
愤怒的群众,数度纵火.幸为停在使馆门外的救火车所扑灭。四点二十的,在地下室发现有躲藏的使馆官员,施以拳脚,为警方保护脱离。美联社的记者慕沙,差点受到围殴,幸赖在场的中国记者帮他打圆场,始有惊无险。
五点整,官方看到情势有发展到失去控制的危险,乐于宣布戒严,并用水龙头冲击人群,暂时获得安静。
但一小时后,使馆再度被围,七点四十分,暴民冲过警察封锁线,再度进入使馆内室,作彻底的破坏。其中,且有人持器具将使馆的保险柜打开,取走大批秘密档案文件。当然,那就远非一般老百姓的杰作了。
群众一面围攻大使馆,一面进军设在中山堂前的美国新闻处和设在台糖大楼内的美军协防司令部。及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起美国新闻处对面的台北市警察局来。魏大刚有如下的记叙:
“晚七时整,台湾卫戍部正式宣布戒严,一批批武装部队开到协防司令部门前和新闻处门前,这时不知什么人说警局逮捕了人,于是有人冲进警局。最初警局用好话劝阻包围的人们,请他们让开些,并请派代表进来看看有没有人被逮捕。但包围者坚决不肯退却,不久有人在警局车房放火烧车,同时一群学生冲进了二楼,于是枪声响了,演成一幕混战场面,结果是有十个骚动分子受伤,一个死亡,警察方面,也有五六人受伤。”'23'
事情演变到围攻台北警察局的阶段,警局内门窗、办公桌椅,遭到无情捣毁,瓦斯、枪、催泪弹同时并用,警察民众,互有伤亡,一这给当局发出强有力的讯号:(1)仇外情绪转嫁到警察身上,暴动的性质,发生变化。(2)除非立即获得控制,国民党的统治基础,将因而动摇。有关方面乃紧急下令各广播电台,停止一切对刘自然同情的文稿的播送与报导,改以严肃的语气,呼吁群众,保持冷静。
蒋先生得到事态严重的报告,大为震怒,下令撤除卫戍司令黄珍吾、宪兵司令刘炜,以及警务处长乐干的职务。同时调动武装部队,进驻台北市区,执行戒严宵禁,以期镇压群众,维持秩序。深夜十一点,情势始受控制。
出事当天,蓝钦大使在香港度假,闻讯于五点四十的赶回台北,即驱车到博爱路的外交部,访问叶公超部长,面提严重抗议,并由叶陪同,巡视已满目疮痍的劫后使馆。
当局的一时孟浪,致死一人,'24'伤三十八人。美国使馆和台北市警局被毁的财物,官方虽未公布统计数字,当在美金五万之间。第二天,俞鸿钧内阁总辞,为他代罪的除黄(珍吾)、刘(炜)、乐(干)等人,《联合报》的记者林振霆,迄今犹囚绿岛。
五月二十六日,蒋先生接见蓝钦,表示陪礼道歉,事情于是告一段落。但华府的善后,就够董显光大使辛苦的了。
华府官方的反应,先是“惊愕”,包括拿人手软的游说团要角诺兰、勃里奇、周以德等在内,接着有裁减顾问团人数之议。
民间的反应,那就没有官员们理性了。《记者》(The Reporter)杂志的一篇社论,写得文情并茂,足资反映当时的美国民情。部分摘录如下:
“蒋说‘五二四’事件是群众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