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公主问。
“既然已被公主听以来,在下就不好再说了。”
“高先生,您怎么老是在下在下的,不能换个说法吗?”公主因为已纠正过他两次,见他不改,佯装发怒道。
“是,在……”高渐离说。
“在下。”公主说。
“哈哈哈……”公主大笑,他也抽动了一下嘴角。
“还有,”笑了一阵后,公主开口说:“我注意到,您在演奏中对断连、顿挫、轻重、徐疾的处理上非常有趣,使我感到似乎有个小人儿用他柔软的小手在我腿部捶击,或重或轻,或快或慢;又像有一股热流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在我周身流淌循环,使我非常轻松和舒畅。”
高渐离听了分外高兴,他觉得他预期的效果即将达到了。公主把感觉说得这么生动,比喻这么贴切,要是换个人,把病给他治好了,他也说不出所以然。他说道:
“公主所说的感觉,正是我想要达到的。公主的病是腿部经络受到损伤而麻痹所致,要使其恢复,必须刺激神经经络,内外夹攻,贯通经脉,方能收效。”
“不过,除此之外,我还从您的音乐中听出一些令人心神飘逸、热情激荡的内容来,我感到这对医治我的病起了很大作用。”
听了公主的话,高渐离不觉脸上有些发热。
公主实在太聪明了,她居然听出他隐藏很深很深的意图,要不是她提出,他是不会说出来的。即使她听出来了,他也不便直说。
他确实有意识地安排了一些具有挑逗性的乐章。公主虽长年卧于病榻,但她处于青春年华,春情萌动在所难免,但因病体限制,不能舒展和宣泄,难免不影响她身体机制的正常运转。如果用音乐把她的这根情之弦拨动起来,使她青春热血燃烧,于她的病体将会大有好处。果然,一切如他的想象那样。他有些得意,但他却说得比较含蓄:
“公主的病虽然在腿上,但却与心绪有关。心情好,则气脉通;气脉通,则筋骨活。好心情需要好的音乐去激发,去诱导。人们常说,感人心者,莫始乎言,先乎情,切乎声……”
公主听了,笑着抢过话头说:
“我见先生整日不苟言笑,目不斜视,还以为是个迂夫子哩。今天看来,先生琴音中含情,谈话中也言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冒昧请先生再奏两曲抒表之曲,以饱耳福,好吗?”
听到这里,高渐离便豁了出去,说一声遵命,立即调弄琴弦,先奏了一曲屈原的《山鬼》。
因为这是一首较为流行的写神仙恋情的歌曲,高渐离只弹曲,并不唱。他想让公主唱,然而公主只和着琴音在鼻子里哼,实在也不好唱出声。
歌曲弹奏着女神的美丽丰润,婀娜多姿,把公子迷得神魂颠倒。公主只在心里默默地唱着,然而最后,弹奏到女神等待情人的急切与凄迷时,公主竟忘乎所以地随琴声唱了起来:
雷填填兮雨冥冥。
风飒飒兮木萧萧,
思公子兮徒离忧。
琴音与歌声停了下来,高渐离抬起头来,正好对着公主那哀怨迷人的眼光,不觉心摇神荡起来;而公主,却分明从他眸子里看出了期盼和凄苦。
接着,是一个长时间的沉默。
沉默,是恋人间一种最神奇的情感交流,在默默守望中的一种心灵勾通,一种情感的触摸,一种无声的对话,一种从相知到相爱的彼此认同。他们互相都感到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存在和位置,但却一语不发,静悄悄等候着那粒种子在心田中萌发。
公主究竟是主人,她笑着先开口说:
“好美妙的音乐啊,怎么就忍不住唱了起来。既然唱了,那就尽兴唱吧。高先生,请您弹一曲宋玉的《招魂》,我来唱。不过,我唱的不好,别见笑。”
此时的高渐离已无法自持,服服贴贴地听从公主的安排.弹起《招魂》曲。
这是一首写宫庭生活的抒情歌曲,幻想十分奇特,韵律十分优美。公主和着琴声深情地唱着,当唱到“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时,公主不禁黯然伤神,眼圈竟红了起来。高渐离也感动得低垂着头,把最后几个音符反复地拨弄。
稍稍休息后,公主又说了:“今天难得有这么好的兴致,我毛遂自荐不怕献丑。想来高先生也会趁兴拣您最喜欢的高歌一曲的……”
音乐家是听不得别人唱歌的,高渐离哪里忍耐得住,何况公主相邀。话音刚落,他就拨动着琴弦唱了起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高渐离唱的是《诗经》中的《采薇》。这本是一首写征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