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是当时的族长萧鄞,以及青年才俊萧迟风。
他们说,时日渐近,再等十几年,栾陵就能回来了。
他们说,为着大宗伯的预言,和敬王交托后人的重任,这三百年来蛰伏螺阳山,个中滋味难以言说。
他们说,万事俱备,仍需谨慎,再给大衍天子送人的时候,就选最听话懂事的罢。萧陈萧云他们家不愿一心侍二主,那个萧熠瞧着不错,小小年纪聪慧过人,且性子温驯,不易生事……
躲在暗室里的萧煜听了满耳朵的秘密。
知道了萧氏并不忠于大衍,连当年帮着圣祖打天下,都是为了让大衍顺利建国,印证大宗伯巫夏的预言。
知道了邻山姓魏的人家是栾陵皇室血脉,也是萧氏保护的大人物。
知道了绢画里的男子正是逝世的大宗伯,而那些送去大衍侍奉君主的萧家人,尽心竭力期望大衍兴盛,有朝一日能偷天换日,让栾陵迁都京城。
知道了他的孪生兄长,即将成为下一个送往京城的棋子。
“……我不记得了。”萧煜勾着唇角,半真半假道,“总归他们说的都是些白日做梦的胡话,记不记得有什么要紧。我不是告诉过你么?萧家的人都是疯子,傻子,住在山里太多年,脑子都有点儿问题。你看,薛相和这画上的人很像罢?所以萧家人以为他是画中人转世,奉为上宾。”
是这样么?
柳如茵愣愣的。
“这画中男子与萧氏颇有渊源,算是祖辈敬仰的人物。”萧煜道,“现在萧氏把薛相当成了转世之人,你说说,傻不傻?疯不疯?”
柳如茵跟着他的思路走,恍然道:“是有点儿。”
怪不得萧煜把薛相带来螺阳山,当得一桩功绩。
她理清了这里头的缘由,顿觉萧氏也没传闻中玄乎,瞧着还挺憨。隐士高人多有怪癖,神神道道也正常,嗯。
萧煜看着柳如茵脸上丰富变化的表情,笑意止不住地往外淌。
“所以说,姓萧的没啥好玩意儿,疯疯傻傻的,人还贼坏。三啊,你可得离远点儿,免得被他们骗了,害了,落一身委屈。”
柳如茵看他:“你也姓萧。”
萧煜愣怔一瞬,点头道:“是,我也姓萧。”
柳如茵:“所以你不要骂自己。”
“三姑娘人真好。”萧煜弯起狭长的眼眸,用惯常戏谑的语调说道,“其实我也一样的,甚至比他们还坏,还疯。什么萧迟风,萧问亭,萧陈,都不及我狼心狗肺,心肠恶毒……”
啪嗒,火折子被撞落在地。碎裂的火星倾倒而出,迅速熄灭。
在黯淡阴冷的暗室里,柳如茵双手交叠,捂住了萧煜的嘴唇。她浑身都冷,深夜山里哪有不冻人的,可是手心指腹却仿佛贴了块灼热的铁,烧得她声音颤抖。
“你、你别这么说,也别这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