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变成噩梦,他猛然惊醒,虚无缥缈的感觉被真实取代,身体不再漂浮,而是踏踏实实地落在床榻上。
滴滴声徘徊在耳侧,消毒水的味道不断钻入鼻腔。
张深缓眨双眼,朦胧的视线聚焦,透过挂水瓶看到了白色天花板,旁边放着精密的仪器——这里是病房。
回神的一瞬,身体跟着恢复知觉,痛楚瞬时席卷了全身,疼得眼前一黑。张深绷着身子和天花板无声对峙,从昏沉许久的大脑里搜寻记忆。
记忆和梦境重叠,张深瞳孔一缩当即要跳下床,刚动弹一瞬,脊背就如钢钉一寸寸钉入般,疼得难以忍受。他现在浑身绵软,四肢无力,连手指都使不上力气,根本难以行动。
“少爷?!”
梅姨从卫生间走出来,眼睛扫到病床时脸上闪过一瞬错愕,她脸上因欣喜染了层淡红,不敢置信地抬手捂住了尖叫,手中刚蒸完的热毛巾没了托衬,啪嗒落在了地上。她没管顾,两步冲到病床旁,语气急切又激动:“可算醒了,谢天谢地,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张深喉结反复滑动几次,才发出声音:“梅姨……”
他太久没说话了,就跟生锈的发动机重启一样,过程很久,发出来的声音也难听。
这声久违的呼喊,让梅姨眼睛当即就泛了层红,抹了下眼角说:“哎,梅姨在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张深动了动嘴唇,话还没出口,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张明寻满面倦容地走进来,反手带上房门。
梅姨听到动静,当即站起身冲来人报喜:“大少爷,小少爷醒了!”
闻言,张明寻眼睛微睁,迅速朝病床上投去视线。张深像往常一样陷在雪白的床榻中,脸还是惨白如纸,那双眸子却如黑曜石一般。
他一个箭步走到床边坐下,托着张深的脸语气急切:“小深,醒了吗?是真的清醒了吗?”
“哥——”张深刚开口,就被喉咙里的痒意打断,他皱着眉偏开头,猛烈地咳了一长串,咳嗽的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上身,疼的浑身直颤。
他咳得眼角含泪,顺了好一会儿气才平稳下来,哑着嗓子问:“哥,我睡了很久?”
“睡?”张明寻还是担心,反反复复把人看了一遍,确认不是短暂清醒才放下心,没好气地说,“你那叫昏迷。”
张深无所谓,顺势问:“那我昏迷了多久。”
张明寻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十三天。”
距离绯闻几乎半个月快过去了,张深心中一惊,冲着空中猛地一伸手:“扶我起来。”
“醒了就好,医生说只要退了烧,再好好养十天半月,背上的伤每天坚持擦药就没什么大问题。”张明寻像是没听见那句话,“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病,梅姨会来照顾你。”
“哥,那些绯闻谣言都摆平了吗?黎醒呢?他怎么样?有没有受到影响?”张深满心满眼都是黎醒,自动过滤了兄长的交代,慌乱地问了一连串问题。
张明寻听到那个名字身形一顿,面上顿时冷了几分:“既然醒了,就给我乖乖听话,在这里配合医生养病,听到了没?”
“黎醒呢?”张深固执至极,无论张明寻说什么都机械地重复这三个字,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
多日积压的糟糕情绪,被这反反复复地追问开了口。张明寻分毫不掩怒色,周身气压低的吓人,他厉声斥骂:“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为了个毫不相干的人不管不顾,你的命就这么贱吗?”
“我只是想知道他怎么了!”张深从来就轴,这种硬碰硬的激将法对他半点作用没有,只会挑起心底的冲动。他咬牙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是不是影响到了他?是不是?”
“他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兄弟俩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言辞越来越激烈,吵得面红耳赤。梅姨见状上前劝阻,却被张明寻强硬的一句你别管顶了回去,满脸担忧地杵在墙角。
争执了足足五分钟才停下,两人烧红了眼底,胸口剧烈起伏着。张明寻熬了半个月没睡好,现在根本力不从心,多说一句都心力交瘁。
他实在无力再争执,闭眼重叹了口气,用轻柔的声音说着狠话:“你就在这里好好休养,别想着往外跑,就算你不要命想从七楼跳下去,也不会成功的。所以你别白费力气,乖乖听我一次话。”
张明寻走后,张深也绷不住身体了,僵硬的跌回床榻中,粗重的喘息牵扯到了痛觉神经,疼得眉毛紧拧。
梅姨立马凑了过来,拿毛巾给张深擦了擦脸,悠悠叹了口气:“大少爷也是为了你好。”
张深气还没消,就算知其理现在也不想认同,梗着脖子不回话。
这种一生气就不搭理人的样子,梅姨见怪不怪,满眼溺爱地为他擦拭着露出的肌肤,边擦边说:“别和大少爷生气,你昏迷十几天,他夜不能寐,其中辛苦你可能体会?”
张深眼神一动,嘴唇翕动。
“你在小祠堂昏迷了九天,高烧不退,大少爷每天晚上都陪着你,陪到清晨再去公司。”梅姨给他掖了掖被角,“他为你奔前顾后,比你看到的还要辛苦,你不该这样惹他生气。”
简单一番话抚平了张深心底的火焰,他很轻的嗯了声,捏着被角说:“我没想惹他生气,我只是担心黎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