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岳看着石碑,试图用他的能力去解读这块鹅池碑。
铢而较,寸而合,难道就是吾辈书法的追求吗?
钟岳在自问自答。
如今的书法界,太多传统的书法流派讲究形式。提到某某某,就是书体以假乱真。如果书法追求的就是锱铢必较,分寸而合,那么钟岳解读这块石碑的时候,就显得容易许多了。
“起笔藏锋,中锋行笔,收笔回锋。”
就像是老师傅打拳一样,这是一套常用的基本招式。
往往招式相同,可是在不同人手下,使出来的威力则不尽相同。
不对。
钟岳停止了从这最简单层次入手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显得太苍白无力了。
世间临摹《兰亭》,自古至今,临摹到形神具备的人,不在少数。如果说这就是破法,那么钟岳终究还是没有走出这个法度。
他收回了目光,坐在鹅池边的石凳上。从一旁的小贩手里,花了五块钱,买来一小撮胡萝卜丝。
“小伙子。”
“啊?”钟岳回过神,转头看向两个肩带红袖章的大爷大妈,恰似一对门神地站在他面前,“什么事?”
“门票,看看。”
大妈一副极为有经验的样子,方才看到钟岳鬼鬼祟祟,发呆出神的样子,准是没买门票,从一旁山上翻下来的逃票游客。
“哦。”钟岳从兜里将那张全天门票找出来,递给老太太。
俩门神凑在一起,盯着上边的日期、红戳查了查,不像是逃票的呀。
“小伙子,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啊。”钟岳将票根收回来,塞进口袋里。
老头笑道:“我们看着你好长时间了,刚才盯着石碑发呆,现在又坐在池子边木楞木楞的,是不是要寻死?我可给你说啊,这里的池子可不深的。”
“呵呵,大爷你想多了。我就是来看看书圣写的字。”
老头说道:“书圣写的字。哦,这样啊。”
钟岳将几根胡萝卜喂给游过来的大白鹅。
“以前也有什么书法家过来。特别是兰亭书法节的时候,那可是大家泼墨,吟诗作对,盛况非凡啊。”
钟岳从书包里拿出冰红茶,喝了一口,“那您看,可有什么入眼的作品?”
“哈哈,书法嘛,现在的人啊,太过浮夸了。那些所谓的大书法家,有些人过来,就是写个鹅字。总想着标新立异,超越古人,成就功名。你去后边博物馆看看,都是一些蹩脚的作品。”
钟岳听出这话里带着的偏见,便问道:“大爷您觉得这个书法,怎样才算写得好?”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拿着钳子夹垃圾的大妈瞥了眼老头,“吹两句得了,赶紧的,去把那边的垃圾箱倒了。”
老头摘下橘红色的鸭舌帽,挠了挠花白的头发,“书法嘛,要写得好,说白了,一板一眼地去模仿,那是下等;模仿的基础上有自己的东西,那是中等;吃透精髓的笔法,有自己的笔意,那才是上等。”
老头拿着簸箕离去了,钟岳看着那块不远处的石碑。
“临摹《兰亭》本者多矣,然时时露已笔意者,始称高手。予阅兹本,虽不能必知其为何人,然窥其露已笔意,必高手也。”
这段文字,是钟岳从徐渭处得到有关笔法的记载。老头的话直白,却跟徐渭留下的文字契合。
追求形似,不如追究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