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的灯火忽明忽暗,摇曳不止,灯芯“啪”地爆了一声,声音细微清脆,似乎惊不起一丝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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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飞桥遇险]
二月一过,春天来到了,太掖池上碧波荡漾,水光粼粼,春江水暖鸭先知,如今春暖花开,宫中放养的鸳鸯,白头鸭之类的水禽都下水嬉耍,使得平静的湖面上又多了一份热闹。
我看天气还好,心情也开朗起来,换上一身浅碧色的宫装襦裙,两只弯珠钏把三尺青丝揽住,髻侧斜带一朵碧玉珠花,不施粉黛,却别有一番娇慵的妩媚,清新动人,打扮停当之后,就带着亚兰、挽翠到园子里闲逛,太掖池边万千的垂柳吐出了新绿,鲜嫩的枝叶伸展开来,绿玉般的柔韧随风轻轻摆动,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飞桥那边山坡上,一群小宫女拿着各式各样的风筝放了起来,我仰面而看,半空中软翅子凤凰、大螃蟹等等摇摇摆摆,有的鸡蛋大,有的只有一点儿黑星儿,小宫女们嘻嘻哈哈,年青的脸上尽是兴奋的娇红。“主子,内务府昨儿也派人送了几只内制的风筝来,奴婢瞧着样式还好,不如我们也拿来放放晦气吧?”亚兰笑道。我正要说话,远远的看见德妃拉着大皇子的手,后面跟着一群奴仆浩浩荡荡的从前面穿花拂柳行来。我许久没有见着德妃了,据说她一直在养病。今日看她一身水红色富贵如意宫装,外罩一件银红碎花坎肩,头上别着几只精致的珠钗,用一只翡翠拢整齐地拢着发髻,髻后插着两朵点金洒银的淡红绢花,衬托得脸色红润,到看不出什么病态来。“姐姐近日可大好了,居然出来逛逛?”我轻巧的福了一福,德妃连忙赶前几步亲手扶起我,和蔼的说道:“妹妹,你知道的,我向来是个药罐子,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许久都没有出来走动,姐妹们都有些生疏了,难得你还记挂着我,真是……”说到这,她眼圈一红,就要掉出泪来,大概是看周围许多奴才,忙掏出丝帕来揩着。我跟着叹了口气,拉着她白皙的手:“姐姐到底是什么病?还是找个医术好的太医仔细瞧瞧,把病根找出来早日根治才好,这一早一晚汤药培着也不好!”德妃摇摇头,伸手拨弄着一旁拿着纸鸢的大皇子乌黑的头发,“还不是生他的时候落下的病根。我本来身子不大好,产后又失于调养,就这样了。也不用怎么治,不过等死罢了”,她美丽的眸子流露着死一般的寂寞。我依稀曾经听说当年她生大皇子的时候,也正是贵妃恩宠最盛的时候,想必她也背地里暗自吞了不少苦泪吧?见她这样伤神,难免有些泛酸,忙笑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您风华正茂,况且大皇子还年幼,也需要母亲的照顾,您就是不为了荣华富贵,就算是为他也要振作精神啊!”大皇子此刻已经让小太监领到一边去放纸鸢了,他跑着跳着,笑声如铜铃一般清脆。德妃爱怜的看着儿子娇小的背影,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她回头看着我,点点头:“想不到,妹妹你这么年轻竟比姐姐还要看得透澈!”我随手折下一蜘嫩绿的柳条,打着圈,“我能有什么见识,不过是觉得每个母亲都应该为了自己的孩子坚强!”德妃环顾四周,握着我的手,诚挚的说道:“妹妹上次小产的事,我也听说了,只是那时偏巧自己身上也不好,担心你身子虚弱,怕有什么不好,所以就忍着没来。我一直担心妹妹你会怪罪我呢。”我看着她脸上忧伤的神色,大为感动,“姐姐有这份心意就好。我那孩子也只怪他没福气消受这世间一切”,话虽是这样说,可是眼角却有些酸涩。“你看这里的风景多好啊,但有谁知道,在这红墙绿瓦之下,隐藏了多少人的血和泪,在这花团锦簇之中,埋藏着多少冤魂!”德妃看着碧波万倾的太掖池那边曲折蜿蜒的游廊,重重宫殿,感触万分,不由也开始流泪。
“两位娘娘保重啊!”德妃身边一个秀气的水蓝衣衫的侍女在一旁安慰着。德妃苦笑了下,望着已经跑远的大皇子:“幸得上苍怜悯,还有元熙能与我为伴,我现在已别无他求,只希望元熙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不再有什么风波才好。”“姐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觉得眼前的德妃,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眼中充满了慈爱。
“呵,你看我,尽说这些丧气的话”德妃歉意的说道,“妹妹如今有了身孕,我们不妨谈谈孕妇应该注意的事吧”她携着我的手,缓缓的走上飞桥。放眼望去,眼前顿时豁然一亮,太掖池的风光尽收眼底,斜阳之下,碧波灿烂,一派水光粼粼,花香荡荡的绮丽美景,桥下还停着几艘画舫。
“妹妹,这里风太大,不要呆久了,我们下去吧。”德妃转身漫步往飞桥那边走去。“姐姐,这里有些小画舫啊,等天气暖和了,我们可以一起划船玩。”我见德妃走下去了,忙快步跟在身后。突然觉得裙摆好象被人踩住了,脚下一滑向旁边倒去。我心里着慌,想要抓住阑干,无奈那阑干低矮,根本抵挡不住我的坠势,反而一头往桥下栽去,众人顿时一阵惊呼。下面就是冰寒的湖水,我害怕的闭上眼睛,难道我就要这么死了么?“主子!”我听见亚兰一声惊呼。
就在这时,岸边一道黑影飞一般掠过,在半空中伸手揽过我的身体,直坠下去,在桥下的小船上轻轻一点,飞快地掠到岸边,正停在德妃身边。
这一刻的变故太剧烈,桥上的众人还都没有回过神来。见我被人救起停在岸边,才慌忙跑下来。“主子,你没事吧?”亚兰一把抓住我的手上下打量着。“妹妹,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德妃抚着胸口喘气,看来她似乎也吓得不轻。我这时才反应过来,“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脸色苍白。“奴婢(奴才)参见信亲王!”从桥上下来的奴才们一眼看见我背后救我的人,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四王爷,原来是你救了妹妹啊?刚才本宫都吓坏了,居然没有瞧见是王爷您,失礼了”德妃向信亲王施了一礼。是他?我扶着亚兰慢慢的转过身来,正对上他明亮有神的眸子,此刻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充满了焦急、惊骇,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的心一楸,低下头去:“多谢四王爷相救之恩!”“两位皇嫂不必多礼!”他反应过来,慌忙伸手扶起我和德妃。
“妹妹,你真不小心,明明知道这里的水凉,还敢在这么大意,这万一你出了事,叫姐姐我怎么向皇上交代啊”德妃眼光向我肚子上一转,责怪道。我想起那绿得惨然的湖面,几乎可以感受它的冰冷,也有些后怕,不敢说话。“多亏了四王爷赶巧路过,要不然……”德妃尤自说着。“小王进宫来看望母后,路过这里,刚好看见丽妃娘娘从桥上掉下来,救人心切,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娘娘见谅!”他侧过脸去,脸色已经恢复平静,恭敬的拱手道。我见他神色平静的行臣下之礼,心中苦涩,却碍于周围人多,只得淡淡的说道:“本宫还要谢谢王爷的救命之恩,哪里还计较这些。”
这时我们身边的宫人也站了起来,围在身边,又是担心,又是问安。他眼见已经无事,心知不应该在后宫女眷之中待太久,连忙告辞而去。看着他原去的背影,我有心说什么话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忽然就泛起一种淡淡的忧愁,低头轻轻抚弄着衣角。却没有注意到德妃的眼神飞快地闪烁起变换不定的光辉。
“幸好王爷救了主子,不然我们可一定要被皇上打死了……”挽翠道。“刚才妹妹不过略略滑了一下,幸好吉人天相,有皇上洪福庇佑,平安无事,这种小事,还需要打扰皇上吗?”德妃飞快地打断了萃儿的话,冷冷地看着身边的宫人。被她的眼神扫过,众人心头不禁一紧,转念想到如果此事传了出去,自己也脱不了伺候不周的罪名,若是从严追究起来,少不了要被打发去刑慎司或者辛者库,连忙纷纷低头称是。德妃这才转而笑道:“妹妹受了惊吓,我看今天也玩耍得够了,还是回去早点歇息吧。”我也觉得有些累了,也没有了什么兴致,点头答应了。
“主子,喝点定惊茶吧!”回到宫中,亚兰立刻让小太监去御药房抓了泡了一副定惊茶煎了来。就着亚兰的手,抿了几口,又卧到窗前的金丝软榻上歇息。“主子,今儿真是太危险了,奴婢都快吓死了!”挽翠心有余悸。“主子,都怪奴婢服侍不周,请主子责罚奴婢”亚兰搁下碗,跪在我面前,挽翠也慌张的跟着。“罢了,是本宫脚下打滑,一时没站稳,况且本宫也没事啊!”我吩咐柳儿把她们两个搀起来。“主子,那飞桥上因为常与嫔妃去游玩,所以打扫得很干净,怎么就会失了脚?”挽翠歪着头,一脸不解。“本宫也不知道,觉着好象后面跟着的人中,有人不小心踩到了本宫的裙摆,本宫一下子站不稳,就……”我逗着窗下挂着的一只鹦鹉。“真是的,是哪个该死的奴才这么不小心!”挽翠一听,气得跺脚。“算了,不过是件意外”我觉得有些困了,伸了个懒腰,却无意看到亚兰不以为然的摇着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银牙暗咬,黯然的低下头去。
“回禀主子,德妃娘娘派人来了!”小常子在撒花软帘外通传。
“奴婢墨香奉主子之命,给丽妃娘娘送东西来了!”刚才那个水蓝衣衫的侍女跪在脚地上,手上捧着一个锦缎的包裹。柳儿上前接了过来,在我面前打开,里面全是一些小婴孩儿的肚兜、衣衫等。“我家主子听人说刚出生的小孩子穿别人用过的衣服会好一些,就从大皇子以前用过的衣物中特意挑了几件好的,让人熨洗干净了给娘娘您送过来。”墨香伶俐的说着。我点点头,让挽翠把她也扶起来,笑着对她说:“劳你跑这一趟,辛苦了,回去替本宫告诉你家主子,就说费心了!”“奴婢知道了”墨香福了一福,亚兰上前来塞给她一锭银子,她惶恐的跪下来:“为主子传话是奴婢的职责,奴婢不敢收此大礼!”“姐姐,快起来吧。我家主子最体恤下人了,各宫的奴才来传话什么的,她说人家在宫里头谋生也不容易,就常赏赐东西,你不是第一个了”亚兰扶起她来。墨香听她如此说,又见我仍然笑意盈盈,方才收下了。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5章弹珠]
用过晚膳后,我吩咐柳儿打开德妃送来的包裹,拿出一件件小衣杉,心里勾画着腹中孩子的模样,满心甜蜜。那金线锦绣的料子,触手是极柔软滑腻的,搁置了许久,也没有一丝霉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气。亚兰端着一碗雪莲凝脂|乳汁掀开帘子进来,见我手里拿着小衣裳,慌忙上来从我手上取下来,“主子,这些衣裳虽然浆洗过了,可是终究搁置了一些时日,还该看天气好拿出去晒晒才松软”她看着我不自然的笑道。我心中隐约觉得亚兰今日的行为有些失常,却不想逼问她,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到了适当的时机她自然会告诉我。我随意的搅动着手中精巧的银匙,这白玉色泽的|乳酪围绕着银调羹打出一圈一圈的整齐圆韵。
“主子,您让奴婢打听的事已经有了结果了”亚兰让柳儿把衣物收下去后,在我身边低语。“哦”我抿了一口|乳汁,甘甜香郁。“那位大人也是殿前军的副都指挥使,名叫靳汨,出生贵族之家,先祖是追随高祖开国的功臣之一,封为镇国公。不过,他家人丁单薄,到他这一代已经有些势弱了。”亚兰附耳道。我点点头,想起那日见他的情景,虽然气质高华,只是眉宇间有些落寞,到与他如今的处境相符。
“苏姑娘,不知娘娘深夜召唤微臣来,是否身体有恙?”重华宫的西配殿里依然点着一枝烛台,烛火在凛冽的春风中摇晃着,似乎随时会熄灭。安净琪忍不住拢了拢手,向正殿看去,却已烛熄灯灭。“主子已经歇下了,是奴婢派人去请安大人来的”亚兰给安净琪砌了一碗滚滚的龙井,“哦,难道是苏姑娘你不舒服么?”安净琪诧异的瞧着亚兰的脸色,很红润健康,不象有什么病痛的样子。“安大人,奴婢没有病”亚兰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桌子的对面,“即使有,也不敢劳烦大人您啊!”“那……”安净琪有些莫名其妙,“是这样的,奴婢想请安大人帮奴婢检查一样东西”亚兰浅笑着从针线蓝里拿出一件小孩的衣裳来递给安净琪。安净琪翻看着手里的衣裳,上好的内造的缎子面已经被剪子剪破了,露出里面的丝绵,只是原本是雪白的丝绵,如今却变成了深褐色,而且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不对!安净琪把那衣裳凑到鼻边,重重的吸了一下,居然是……亚兰看到安净琪脸色一变,心下便有了谱,却不说什么,只是品着茶。“苏姑娘,这衣裳从哪里得来的?”安净琪紧张的看着亚兰,“是从主子手里得来的”亚兰明媚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啊!”安净琪猛的站起来,衣袖差点带翻了旁边的的茶杯,“不可!不可让娘娘接触这些衣服,这些衣物被可以堕胎的麝香浸泡过!”安净琪盯着亚兰,语气低沉。“奴婢知道,所以把这些衣服都拿出来了”亚兰俨然已是成竹在胸。“原来苏姑娘都知道了,那娘娘知晓么?”安净琪送了口气,重新坐下来,看着对面的亚兰容色如玉,眉清目秀,却已没有了赏花之情,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小的宫女也是这样高深莫测。“主子暂时还不知道”亚兰放下手中的茶杯,见安净琪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转过头来悄然一笑:“奴婢起先也只是有些怀疑,可也不敢确定,只得托主子之名请安大人来确认一下。”“苏姑娘做事谨慎,为人精明,下官佩服至极!”安净琪拱手道。亚兰捋了捋额边的碎发,惨然道:“也谈不上什么精明,不过是在宫里呆久了,自然比别人多了几分防备之心。况且你我都是为主子办事,有主子的一天,我们才能活得畅快,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罢了。”“苏姑娘是下官所见过的宫女中最有智慧的,娘娘有你扶持,必能达成所愿”安净琪由衷的赞赏亚兰。“安大人过奖了。只是今日之事,还请安大人切务泄露给他人知晓,免得打草惊蛇”亚兰正色看着安净琪。“苏姑娘放心,下官告辞了!”安净琪会意的点点头,起身告辞。“如此,恕奴婢不远送了”亚兰目送着安净琪远去的背影,手用力的抠着花梨木的桌面,叫人不由得担心她那圆润的指甲会不会因为用力过度而折断。“你终于又要出手了!”亚兰恨恨的说道。
漫步走在园子里,偶尔一阵寒风吹过,花瓣漫空翻飞,如天女散花,暗香浮动,缤纷风流。我忽然听到花径旁边的传来小声的啜泣之声,寻声望去却是大皇子李元熙蹲在一棵树下小声的哭泣,细蜜的花瓣凋落在他紫色绣蟒的衣服上,甚是可怜。“元熙,你怎么在这里?”我走过去,他扬起小脸,水汪汪的眼睛惊讶地看着我,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好一会他才慌张的站起来,用袖子抹着眼泪,“丽妃娘娘”他的嗓音里还带着哭音。“是谁欺负你了么?你的随从呢?”我四处张望着,没有看见一人。“没有谁欺负我,是我自己不开心偷跑出来了”李元熙脸色红彤彤的。“那你母妃知道吗?”我蹲下来看着他稚气的脸。“不知道,哼,就算她知道了也没什么!”李元熙提到他的母亲,脸上有些愤愤的表情。“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吗?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些”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这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母妃她们就知道让我每天念书,四个时辰练武,四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