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家人嘟囔说:“谁是老人家?!”
我笑道:“对不起,我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老家人决定不和我一般见识了,就说道:“我家大人……”
钱眼打断:“哪个大人?老的那个还是小的那个?”大概是报复他对我的态度。
老家人又不高兴了:“什么老的小的?如此无礼!”
钱眼一翻眼睛:“不是老的小的,还是大的小的不成?”杏花哧哧笑。
老家人不理他,也不看我,说道:“我家谢审言大人说,今日有已经约定的过访人众,他无法前来。明日他一下朝就来拜访小姐。还说……”他愤然停口。
我们都等着,那老家人终于恨声说道:“他说让小姐不要担心,他自明日后,天天会来。”
我们一下子都笑出了声,钱眼道:“知音,人家是怕你听了皇上拒赐婚姻,心里不舒服。这么大大方方地让人传信,不仅给你,大概恨不得整个谢府董府乃至京城都知道。这是什么心思?比你胆大多了。”
我不服气道:“我是女的,能干什么?”
钱眼一瞪贼眼:“能干的事多了!绣个什么荷包,写个什么诗,给个什么手绢儿,赠个什么纸儿,丢个什么玉镯,解个什么带儿……”
我气道:“说什么呢你?!”杏花笑得捂着嘴,老家人一脸不高兴。
我看着老家人说:“请告诉谢审言大人,我不担心了。”我咬了一下嘴唇,又说道:“说我会到门口,去接他。”杏花停了一下,听懂了,低声一阵笑。老家人冷着脸,施礼而去。钱眼看着杏花说:“娘子,怎么笑成这样?”
我马上抱着言言转身离开他们,可还是听到杏花断断续续地告诉钱眼:“记得那天,小姐,就是这么对言言说的,一定去接他……你看,她是如何对言言的……”钱眼的怪笑声:“自然又要抱……又要……”
这一夜,我十分兴奋难眠。我原以为我们又会很长时间,甚至再也,见不了面。前一阵对生死的忧患,让我天天过得焦灼不堪。可现在,突然一下子,他就要来了,还明白地说出了要日日相见的话语。我知道因为皇上未曾允婚,我们已经无法正式成为夫妻,他为官入仕让我们在一起的目的已经不能实现。他索性破罐破摔,不再遮掩,竟然就要这么公开来相见,不再有任何顾忌。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之说,我们走到了路的尽头,反而可以乱走了,看看能否寻到新的途径。
想到我们就要见面,回到他为官之前的那样的时光,我总禁不住微笑。
可另一方面,我心中就是觉得忐忑,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我抱着言言在屋中来回走动,他一声不响地紧靠着我,好像也体会出了我的慌乱。我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种感受,有点像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我的心。那只手一会儿就握一下,我在那一握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心惊胆颤。这种恍然怔仲瞬息过去,我又以为是自己在多心多虑。有时我的手脚突冒冷汗,身子会轻微发抖。我无心做什么,只想找人讲讲我的感觉。可大家已经睡了,我不能去打扰他们……
我一遍遍地想这是不是表示要出什么事?爹今日说皇上对他还是有保全之意,谢审言也没有触怒皇上,老家人说他明天会来看我……我在担心什么?
时值深夜,言言在床上已经睡着了。漆黑中,我躺在床上,就是无法安眠。我突然非常非常想见到谢审言,想抱着他,想吻他……我的心像是在坠向万丈深洞,那里妖魔鬼怪,阴暗无比……我轻轻地用手搂着言言弱小的身体,他似乎感到了我的手臂,睡梦里过来依偎着我。我多希望这是谢审言的身体,多希望听到他对我说别怕,别担心,他和我在一起……
我在对新的一天的盼望,对谢审言的思念和莫名的恐慌之间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夜。美梦和恶梦交替,好多次,我都感到谢审言进来,坐到了我的床边。我在梦中起身向他伸手,总一下醒来,只看见了黑夜,后来,是淡然而来的黎明。
上午我梳洗过,见冬季的天空,布满阴云,怕是要下雪,就在淡杏色的贴身细棉上衣外穿了藏青色的长袄,下身穿了的黑色的加厚长裙。杏花来后,我说想去看看常欢和常语,好几天了,不知常欢是不是还是那样像鹦鹉一样天天乱叫。杏花笑着说好,她让人告诉李伯备好车,在门口等我们。天凉了,我们不骑马了。
我抱着言言和杏花一路说笑着往大门口走去,我的心情大好。现在是上午了,再有三四个时辰,六个多小时吧,谢审言就会来了,想到这里我的心就高兴得大跳。昨夜的忧虑一定是我对他思念过度造成的无病呻吟。有什么要操心的,爹没事,他没事,我在自寻烦恼。
杏花笑着说:“小姐一个劲儿地在笑呢。”
我咬嘴唇,可自己也知道嘴角实在拉不下来。杏花又说:“谢公子,不,谢大人,今天,可就来了。”
我哼一声:“就你知道!”还是忍不住地笑。
到了门口,李伯也微笑着,我说道:“怎么每个人都知道?”李伯说:“钱管家昨日特地来告诉我,说千万下午在门口等着,看看小姐要怎么接谢公子。”杏花笑出了声,我咬牙:“你那可恶的夫君,我饶不了他!”杏花笑嘻嘻地道:“他到时候也会来看……”
正要上车,见一匹马飞奔而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跳下了马,匆忙说:“我是宫中持事之人,有要事要见董家小姐。”
我一愣,开口说:“我就是董玉洁。”
他看着我,看着我手中的言言,面露怀疑。杏花说道:“这的确是我们的小姐。”
他终于一拜说:“宫中传令,请小姐立刻前往皇宫玄敬门。”我心中突然剧烈地跳起来,难道我昨夜的预感是真的?!爹或者谢审言出事了?!我把言言往杏花怀里放去,可一向安静的言言此时突然放声大哭,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服不放。他的哭声让我更加心中烦乱,手足无措。
李伯突然问:“请问这位公公,可有宫中玉牌?”那太监抬手出示了玉牌,李伯仔细看了,点了头。
我一边继续推开言言,一边问:“请问有什么要紧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