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安坐在小毛毯上,笑闹着指挥钟镇喂猫。
山间还是偏凉,谢怀安比别人多穿了一层,裹在白披风里就像一团小鸟。
他的笑那么美,比天光还要亮。
裴修仪扶着膝盖,微微气喘,眼眶逐渐发酸。
钟镇不情愿的示意下,谢怀安侧过头。
谢怀安先是愣住,而后用力向裴修仪挥手:“修仪!”
“来了……”裴修仪就像回到了十年前,踉跄了一下,不顾形象地向谢怀安快步走去。
“别别,不用过来,我们换个地方……”谢怀安摆手,“修仪不是不爱瞧这些毛团猫吗?老钟,我记得山里有个好看的凉亭,现在还在吗?”
谢怀安扶着毯子缓缓改坐为站,似乎动作快了会晕。
裴修仪和钟镇分外紧张地看着他,几乎是同时伸出了手,见谢怀安站稳又收了回来。
“不是说都养好了吗?怎么还……”钟镇烦躁地挠头,“小鸟,你的浮光剑……”
谢怀安听了也有些遗憾:“不会功夫也好,能光明正大睡懒觉了。”
裴修仪又挂起了往日的假笑:“钟将军,不会说话就不必开口了。”
钟镇拧眉:“裴相爷,你事都干完了吗?再过四分之一柱香你就赶紧回新都吧。”
议事厅里。
娄贺眼睁睁看着鸿曜捏碎了印泥,掏出一张手帕缓缓擦着染得鲜红的指缝。
他大气不敢喘,赶忙垂头候在阴影里。
“娄二……”
“喏……”娄贺快速上前。
“准备大典……”鸿曜淡淡地吩咐道,“册立君后……”
娄贺毫无心理准备,差点摔一跟头。
谢怀安在山中短暂地住下,每天最大的事就是陪前掌门夫妇叙旧。
谢掌门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询问了谢怀安过得如何后,开始考校谢怀安少时背过的诗文。
谢怀安想起了被另一个爹用财表支配的日子,浑身冒汗地想答案。
电光火石间,他忽而清晰地记起谢掌门曾经拿着戒尺训斥他坐没坐相,让他端正地吃饭。
那尺子看似高高举起,却从没有一次真正用力地打在他的手背上。
他跟着想起了更多鲜明的往事。
比如洛安山的饭都是他们自耕自种的成果。谢掌门从小带着他犁地,说:“吾儿,风云雨水均是农时,你能测天机,应懂农桑。粮食是这样一步一步种出来的,不是凭空拜出来的。”
而祝圣手一身劲装,将浮光剑交到他手上。告诉他:“行走天下义字为先,该做的事要义无反顾,不能逃。”
谢怀安眼眶湿了,垂下头。
谢掌门见状干咳一声,手攥紧不知道该往哪放。
祝圣手在桌底下踩了一脚谢掌门的脚,抚平鬓角未乱的发丝。
她今日特地精心画了妆,希望尽可能地接近谢怀安记忆中年轻的模样。
“乖崽,别管那些酸文了,说说你之前提到的,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凌子游?”
谢怀安软声唤道:“爹,娘。”
这一声像最清澈的泉水,洗净了祝圣手的妆。
夜风微醺,星子很亮。
谢怀安被空青引着缓步走到后山的灵泉前,陷在恍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