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太监仔细打量这个心智远远超越年龄的十二岁少年,道:“奴婢领会得。”
颜久跪下,向七宝太监叩头,“师傅,今后徒弟的性命就交给师傅。”
七宝太监点头,向颜王道:“王爷还记得多年前,有人向王爷进言要早日以重金相贿,结交奴婢一事么?”
颜王笑道:“难得你还记得。”
“不错,当时王爷言道:‘闻弦琴而知雅意,听他的琴声就知道七宝太监不是俗物,何必用这些阴谋的伎俩玷污了他。’奴婢虽然与王爷从未深交,闻得此言却足感王爷相知的盛情,奴婢虽然在王爷生前没有替王爷办过什么事,如今却可向王爷保证,只要七宝一息尚存,定然会护得这个孩子周全。”
颜王颤声道:“梅君也是我的知己,这里还有个大秘密,希望梅君替我保全。”
“是。”
颜王在七宝太监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一向镇定自若的七宝太监脸色大变,浑身颤抖,手足冰冷。
驱恶(5)
颜王却笑道:“梅兄,你我神交已久,你琴箫双绝,此时何不奏上一曲,以壮我父子行色?”
七宝太监朗声一笑,从怀中取出一管细小的洞箫,道:“此箫乃王爷所赐,此时用它为王爷送行,正是助兴。”回首对远远回避的狱卒道:“酒来!”
“不用酒!”颜王伸手抽出七宝太监腰中佩剑,对自己十个儿子道,“尔等愿意死在太后的毒鸠之下,还是愿意死在父王的剑下?”
颜铠笑道:“自然宁愿让父王刺死。”
“好!”颜王擎剑大笑。
七宝太监会心一笑,箫声疾奏,犹如沙场雷鸣,催人肝肠。
颜王对准颜铠心窝,就是一剑,颜铠一声不吭,倒毙囚笼,全身还在抽搐。颜久倒抽一口冷气,闭眼不忍再看,却听见颜王大声喝道:“阿九,睁眼看着你的兄弟,从此之后,你心里再无可惧之物,再无不忍做的决断。”
颜久紧握双拳,瞪大眼睛,只见满眼红光,兄弟们的胸前华丽的衮袍,就像嫌不够鲜艳似的,绽开了朵朵鲜红的牡丹,颜钰、颜铃、颜铰、颜锐、颜锷、颜钟、颜锻、颜锲,随之是冰冷的墙,冰冷的地面也随之红花怒放。
颜镶在颜王剑下,突然对他大叫道:“小九,为我报仇啊!”
“报仇,报仇!”颜久咬牙喃声道,“我要她十倍偿还,十倍偿还!”
颜王望着一地尸骸,慢慢转身对着颜久柔声笑道:“好孩子。”血红长剑向自己颈中刎去。箫声拖了个悠远的尾音,渐渐息止。颜久盯着自己手背上父亲的鲜血,静静对七宝太监道:“师傅,我们走吧。”
颜久拉着七宝太监的衣袍,穿过幽深的过道,严冬的寒风刺得他浑身一缩。七宝太监将他抱上马鞍,用自己的斗蓬遮着他纤小的躯体,慢慢放开缰绳,沿天刑大道向清和宫行去。
眼看就要过年了,天气虽然寒冷,街上仍是行人如栉,商贩的叫嚣,菜肉的气息充盈着整个喜气洋洋的都城,颜久只觉自己的魂魄正游离在城市上空寒冷的空气里,冷眼打量着未来,那个即将来临的新年不知道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七宝太监突然勒住了马,一声少年的吼叫才刺入颜久的耳里。
“谁敢拉了我的妹妹去?”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发了疯似的紧紧搂着两个更加年幼的孩子,几个大人挥着棍棒往少年身上乱打。
“你们白吃我们楼里的东西,还不出钱来,自然要拉你妹妹去卖。”
“我也在楼里做工,你们不给工钱就算了,还要卖我的妹妹,哪有这种事?”
七宝太监微微一笑,在马上道:“住手。”
众人见是个中年高贵的宦官,立时不敢再打,酒楼的掌柜从里面跑出来道:“哎呀,原来是七宝公公,少见少见,您老怎么得闲往这里来?”
七宝太监笑道:“我就说你张掌柜越发地不长进,怎么当街欺负小孩子。”
“冤枉!这个孩子叫阿大,前一阵子来做工,我们见他手脚勤快就好意收留他,想不到他竟然偷了楼里的东西养活那两个小崽子,”说着恨恨对那三个少年举手作势要打,“您老想我们也不能总作亏本生意,对不对?”
“老爷,”那阿大奔过来抱住七宝的腿,道,“老爷救我们兄弟三个,我给您做牛做马。”
七宝太监看着他浓眉大眼,虎虎有生,笑道:“救你们兄弟原是不妨,要你弟弟过的富足,让你妹妹嫁个好人家都不难,不过我是宫里的公公,你也愿意跟我去吗?”
阿大道:“愿意愿意,如今我的兄弟妹妹就要饿死了,我不过进宫做太监,却救了他们的性命。”
七宝太监点头道:“好,你可别后悔。张掌柜,这个孩子跟我走,那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