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莽微怔。
一张威严黑面,添了愕然神情,倒显出些格格不入的笨拙来:
他那时自请离京,不愿再多过问朝堂之事,只望自己甘心为魏家所用,皇帝小儿便能善待自家妹妹与侄儿。在辽西这些年,除了为昭的家书,他也从不主动打探上京之事,竟不知道……
曾经险些入主东宫、成为三郎最大威胁的九皇子,如今,已是龙游浅水,“阶下之囚”。怪不得朝华宫荒凉至此。
赵莽神情复杂。
思忖良久,亦不知该作何答,末了,只道:“若得良机,本王会在圣上面前、为殿下……争取一番。”
“多谢平西王。”
魏弃却仍是那副淡然神情,声音无喜无悲:“但此举恐使平西王与父皇离心,且多半难行。明知不通,便不必强求了。”
少年神色平静,一双凤眼如刺骨幽潭,眸色深不见底。
赵莽与他四目相对,心口却忽然狂跳。
不由问道:“你又怎知陛下会因此与本王离心?……你母亲,丽姬,她……”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绕不过这个名字。
魏弃嘴角轻扯,扬起一道似讽带刺的笑意来。
赵莽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日,会在这样一个少年面前口干舌燥、羞于启齿。
可他到底还是问了:“殿下,你母亲……可在你面前,提起过本王?”
魏弃却不答反问:“平西王可知我母妃被何罪名污蔑至死?”
“……”
“平西王又可知,我母妃在这宫中,如何步履维艰,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
“王爷既一概不知,斯人已去,又何必追问?”
许是春日风寒,魏弃说完这句,忽的低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赵莽心头莫名大恸,忽道:“是你母亲先背弃了我。”
魏弃沉默不言。
赵莽却如喃喃自语一般,又低声道:“不忠不义,死有余辜,是她为图荣华入了深宫,她竟敢染指观音奴的夫婿,她……她早已不是昔日的她,她自甘下贱……”
语毕,他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人转瞬已行至廊下。
“平西王留步,”魏弃却在他身后,忽的开口叫住他,“我母妃死前,确曾留过一句话。”
“她说,若有一日,我走投无路,无人相帮,便让我去找你。可惜,十一年来,平西王从未回京,我如何得见?今日见了,也不知可还有再见之日,便一并说了罢。”
赵莽脚步微顿。
身后,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阿莽、阿莽!方才我叫你,做什么头也不回?害我一路追你,险些崴了脚。】
【奴才没有听见。】
【你撒谎!你分明听见了,所以越走越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