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围场在初夏便得了令,说将有贵宾来避暑。究竟是什么样的贵宾,值得大将军萧若衡亲自颁令通知,不得不引得围场之人惴测纷纷。
惴测归惴测,贵宾真的到来之时却也声势不大,甚至可以说是静悄悄了。人数也不多,五十多个而已,其中大半竟都是幼童或少年,举止有礼,进退有度,显得极有家教。围场守卫们也放了些心,毕竟谁也不愿意接待那些难伺候的主子。虽没多问,可相处了一天之后这些孩子们玩心毕露,早将来处说了个一清二楚。
他们并不是王公大臣的子弟,而是来自同一个善堂的孤儿,他们的善堂有个美丽的名字:连心。
若说围场里最美的景致,当属密林深处,这是一片寂静所在。
“宁统领,晚上的宴席需要备些什么特别的菜式?”一个普通守卫打扮的军士毕恭毕敬的站在树边,低头问着宁夜。
宁夜身着浅色的麻质衣衫,靠坐在树边草地上,手里雕刻着一块小小的木头,显得很专注,做各种小木雕是他的爱好之一。
“这里的每道菜都特别,特别新鲜。”宁夜不紧不慢的答着,眉头轻挑间手腕一动,细细的木屑落下,掌中的物件初见了样子,是一只翩然若飞的木蝴蝶。
“倒也是,孩子们也不挑剔,今儿个还帮着大伙儿喂马来着,倒是他们的娘亲挺有趣的,对咱们围场养的一只小狗很感兴趣。”军士笑着说。
“是吗?不是说都是孤儿吗?何来娘亲?”宁夜木蝴蝶,颇好奇的问着。
“哦,就是善堂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姑娘。”
“年轻的姑娘?”安夜愣了愣,随即又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眼光扫到军士脚下放着的小背篓,说:“你钓的?看来收获不错,晚上又有加餐。”
军士看了看脚下,羞涩的抓了抓头:“不是,这是那姑娘钓了交给我的。”
“哦。看来她与大家相处的不错。”
“嘿嘿,云萧姑娘很和气。”军士回答。
“云萧姑娘……”安夜不由自主的念着,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又问道:“贵宾来了两天,都去哪里狩猎了?”
“唔,可能姑娘家都不好这个吧,她倒是没怎么狞猎,只是带着那一众孩童到树林里玩耍。”
“无妨,到围场来也未必一定要狩猎,放松一些也好。你退下吧,我还想在这儿呆一会儿。”宁夜不再想说话,沉声吩咐着。
“是!”军士诺了声,拿了鱼篓转身离开了。
到围场只是玩耍却不狞猎,倒是少见,年轻的姑娘家不找婆家便做了这许多孩子的娘亲,也是与众不同的,宁夜想了想却又自嘲的笑了笑,若说少见,这世上什么样的怪人没有呢?云姑娘,名字里也有个云字。
刚雕好的木蝶蝴此刻贴在胸口,竟是硌得生疼了……
“蝴蝶泉边木蝴蝶,飞入谁家庭院?”宁夜喃喃自语。
“蝴蝶泉边木蝴蝶,飞入谁家庭院!”一个清脆的声音重复着他的话,在一片静谧中格外不同。
宁夜难以置信的愣住了,那个声音来自上方,他判断得出。可他却不敢抬头确认,只是僵在树下,生怕自己偶然的一个动作便会令那个声音彻底消失。
“蝴蝶泉边木蝴蝶,飞入谁家庭院!宁铮,哦,是不是该称呼你为宁夜了?”那个声音终于又再响起,听不出是喜,是忧。
没错,宁夜,就是在萧若衡的安排下,隐姓埋名的宁铮。
宁铮确认了,听清了,不再迟疑,猛地站起身来抬起头朝树上看去。
茂密的枝叶间,坐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眼睛闪亮的注视着树下的宁铮,嘴角微微上扬着,戏谑的喜悦一点点浸透在脸上。
宁铮不语,眉头不经意间上扬起,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光从不可思议,再到了解,和别样的云淡风轻。
那人皱着眉头笑道:“还是要习惯新名字,宁铮,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孤风!”
“孤风……”宁铮尽量平静的念着这两个字,可嗓音中藏出藏不住的沙哑和轻颤。
是的,她是孤风,那个和云衣形影不离的姑娘,她一向喜欢着男装。
“喂,你傻了吗?”孤风利落的跳下树,走过来抬手拍了拍宁铮的肩膀,微嗔着:“嗯?还不说话!真傻了啊!把我忘了?啧啧,你们汉家的男人就是忘性大啊,想当年你还吃过我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