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杨捕头巡街回来,杨冶给了他安影准备的棉鞋和护膝,杨捕头欣喜地拿起来试试,无论是护膝还是棉鞋都很合适,不由夸赞:“啊呀,这真不错,摸上去舒服。这安家大姑娘真是妥帖。”
杨媛从楼上下来,听的这话便没好气地说着:“人家家里开着两间大铺子呢,不过送个小物件过来就把你哄得找不到方向了。好歹也做身棉衣啊。”
杨冶冷冷说道:“别人好心送东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杨媛吓了个哆嗦,从未见过如此脸色的哥哥,不由怯生生地说道:“哥,你怎么了?”
杨冶冷冷说道:“安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给父亲母亲送这些,顾得是两家的情分,是她懂事。你别一天到晚商户商户的乱叫。”
杨媛不由滴下泪来,说道:“哥,你这是怨我吗?可是安家大姑娘和你说什么了吗?”
杨冶看了看怯懦懦的杨媛,想起安岚的活泼张扬,安影的自信大方,没来由地一阵难受,但还是冷冷地说道:“我去了流亭园问了几个师傅,你故意弄坏人家姑娘的物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又故意拉断安岚的书袋,回来却和我说人家骂你。”
杨媛原本装装样子的哭泣,每次一装委屈,哥哥就心疼得不得了。哪知这次杨冶完全不买账,把杨媛真的吓哭了。
“我让你去书院念书,不是去和人家攀比。你每回说起都是哪家姑娘新做了衣裳你没有,新打的首饰你没有,可你书院里那么多穷人家的姑娘都怎么过日子的?刘家日子过得辛苦,刘云那姑娘和你一般大,一边学针线,一边卖帕子给成衣铺子,你上次弄污她的裙子,是她辛苦攒了半年的钱买的料子。”
“我让你去书院念书,是为了让你明事理。”见着哭成一团的杨媛,杨冶还是继续狠心说道:“以前我总想你受委屈,如今想想,是我想错了,让你变得眼高手低,心胸狭窄。”
一旁的杨捕头听着听着明白过来,他平日极少管教女儿,特别是儿子能干,他基本不参与家里的长短。
杨捕头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原本就摇晃的杂木案几顿时散了架,他指着女儿说道:“你哥哥辛苦抄书才送你去了书院。你倒好,和别人比吃穿,还弄坏人家东西。”
杨媛对着哥哥稍有些底气,对着父亲,吓得只知道哭,止也止不住。
这么大动静,把后头的杨母也惊动了,她慢悠悠地走过来,在堂屋门口听了个大概,见杨捕头骂起女儿来,才出口说道:“这安家姑娘还没过门就指使你们爷俩来家里指责小姑子?这手伸得够长啊。”
杨捕头原本就瞧杨母极不顺眼,听得这阴阳怪气的话,更是火上心头,“你阴阳怪气地说什么?要不是你这妇人尽往你兄弟家搬,我们至于吃糠咽菜么!”
“母亲!”杨冶低吼一声,“今日一家人都在,敞亮地说明白。母亲,媛儿,你们口口声声安家商户,又处处诋毁安家姑娘,无非瞧不上这门亲事,那行,明日我们就上门去退了这亲事。”
杨捕快变脸到:“这怎么行?”
“那怎么办?爹,小妹在书院说安家姑娘追着我不放,商户高攀了我家门第。这话说安家会怎么想?母亲动不动商户女,满心满眼瞧不起,口语之间毫不顾忌。爹,这亲事别最后结成了仇家。”
杨媛止住了眼泪,赌气道:“退就退,哥哥明年就能考进士,何必娶这商户女?”
杨捕快气得直拍桌子,指着杨母的脸骂道:“你看看女儿被你带成什么样子?”
杨冶安抚住杨捕快,怕气出个好歹,又拿茶来给杨捕快喝下,一边说道:“母亲,媛儿,你们老想着我中了进士,就做了官儿,要娶个书香门第的媳妇。上次母亲你说的那几个户人家,家里可出得起聘礼?”
杨母讪讪地坐下,不说话。杨媛看这情况又着急说道:“那本来就是那商户高攀了哥哥,这话我又没说错。她从乡下来城里,没事就找哥哥,不是故意贴上来吗?”
杨冶深深看了杨媛一眼,看得杨媛缩了缩身子,又回头看了看杨母,冷笑了一声说道:“安家伯父因为茶饼案牵扯入了大牢,安影从乡下赶来,救了自家爹,还开了茶铺子,她家今年又新开了铺子。论起能干,谁不夸一句。她自己短短一年多,就做上了七品的主簿,沈家夫人和她母亲是故交,处处照顾。论高攀,是我高攀了她才对!”
“安家虽然是商户,可家资丰饶,安家小弟也在书院读书,天资聪颖,前途未定,我朝也没有商户不得科考的规矩,这几年多少商户家出了秀才进士。说句最现实的,中了进士还得等官少则半年,多则三五年。你们可想过我该如何生活?”
杨母和杨媛第一次听到这些,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杨捕头懊恼地拍了拍桌子,说道:“我这就给你攒。以后每个月我都多出些远差,好歹多一些补助。”
杨冶摇头道:“爹,你年纪也大了,还是少出些远差,身体弄坏了,得不偿失。”
“所以,媛儿,你以后莫说这安家攀附我家的话了。我们家才是破落户,你就积些口德吧。送你去流亭园,是想让你明事理,学些本事,将来嫁人了,在婆家也立得住。”杨冶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刑部。
晒着暖烘烘的太阳,郭熙和小易在围廊里吃着茶汤,烤着火炉。
“现在所有证人都被撤走了。我们也歇歇,好歹快过年了。你看隔壁组的人都不来上值了,一个个说是去街面调查,都是采办年货去了。”小易扔了个核桃到火盆里。
安影则坐在一边看案卷。小易吃了块烤好的核桃,“安影,你怎么日日都在看案卷?来吃核桃,可香了。”
郭熙笼着袖口,慢悠悠地过去一看,“哎,你还在看濮阳升的档案?这人我还真不清楚,你倒是也和我们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