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大夫来察看他的伤势,摇头叹息:“王爷,不是草民多嘴,王爷贵为皇亲国戚,宫里那些疗效神奇的伤药应有尽有,王爷为何不用?草民虽可以治愈王爷的伤口,但难免留下疤痕。王爷这样风姿卓绝的人,若是留下丑陋的疤痕来,岂非……”大夫几乎说出“暴殓天物”四个字来,却终究不敢造次,将尾声吞了下去。
萧然淡淡一笑:“多谢大夫好意,本王一个大男人,身上有点伤疤无所谓。何况行军打仗,一生不知会留下多少伤痕。你只需尽力就好了。”
“可是……”大夫看着他,皱紧眉头,“王爷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胸中积压着一股郁结之气,久久不散,这样下去,怕是对王爷的伤势很不利啊。”
“我无事。”萧然微笑摆手,平静的双眸中波澜不惊,可是大夫总觉得他看似淡然的外表下藏着无尽的忧伤,忍不住轻轻叹口气:“既然王爷不肯见告,草民也不便多问。只是请王爷无论如何保重自己。草民告退了。”
“请走好,不送。”
见大夫离去,萧然支撑着站起来,一步步挪到门口,侍卫连忙奔过来:“王爷,你要干什么,请吩咐属下去做。”
萧然道:“叫李统领晚上去一次宇文统领家,打听一下皇上如何处置摩戈兄弟二人。”
“是,属下遵命。”
晚上,王府中掌起百盏宫灯,侍卫们安安静静地守卫在他们值勤的地方,月影朦胧,瑟瑟西风从黄叶凋零的枝头掠过,带着呜呜咽咽的声音。
听风馆中传来如水的琴音,侍卫们知道又是他们温柔娴静的王妃在为王爷抚琴,卧室中有粉色的灯光泄露出来,即使在寒夜里也让人觉出几分暖意。
这琴声无比宁静、优雅,如春风轻轻拂过花枝,又如泉水涓涓流过山林,涤尽人心中一切烦燥不平之气,安抚着人心。
“莫听穿林打竹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秋若水低柔委婉的声音,唱出这首苏轼的《定风波》,竟然颇有几分洒脱、旷达之意。萧然倚在枕上,消瘦的五官在光影中越发显示出雕塑般分明的棱角,只是黯淡的双眸中微微泛起温柔的笑意,赞许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好聪慧的女子,她是在借苏轼的词安慰自己,劝自己看破人生的种种磨难,随情而适,顺其自然。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萧然啊萧然,就算为了水儿,你也该坚强起来,绝不能放逐自己,让自己消沉下去,一蹶不振。
琴声停歇的时候,门外响起李云亭的声音:“王爷,属下李云亭有事禀报。”
秋若水起身打开门,李云亭在门外躬身:“奉王爷之命,属下已去过宇文统领府。宇文统领道,摩戈兄弟二人被分别囚在天牢中不同的囚室,摩戈至今不知道他弟弟已被抓回,他一直很安静。宇文统领吩咐了狱卒善待摩钩,为他疗伤,因此摩钩性命无碍。另外,这几日皇上一直没有提审摩钩,只是多派了人手保卫天牢,以防塔尔穆派人劫牢。”
“宇文可有说,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他俩?”
“回王爷,宇文统领道,皇上最近精神不好,没有考虑这件事。暂时摩戈兄弟没有性命之忧。”
萧然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坐起身子:“皇上为何精神不好?他龙体有恙?”
“这……宇文统领没有说什么原因,只是讲,皇上这几天天天去太庙中向先皇与先皇太后祷告,一跪就是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经常眼睛红红的……”
萧然好象被人当胸打了一拳,痛得眼前一阵发黑。好不容易平息下心中狂涌的思绪,向李云亭摆手:“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是,属下告退。”
“萧郎。”秋若水不用问都知道自己丈夫的心有多痛,只能默默地看着他,无声地安慰。
“家门出了不忠不孝的逆子,大哥一定觉得自己有负父皇与母后所托,恨极了自己,所以才会向父皇母后请罪。”萧然喉咙里又泛起淡淡的血腥味,头昏沉沉的,五脏六腑中似乎有无数根针在密密地扎着,“他真的对我绝望了,所以才会这样自责……”
“萧郎,你别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