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挨了小公爷的责罚,他可是足足三个月未能张口说话,差点把吃饭的家伙给丢了!现在可是逢人笑呵呵,再也不敢轻易得罪人。
钱先生将醒木一拍,结巴道:“欲欲……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说罢便要离去,却被众人拉住,不满道:“俺说钱先生啊,您今日可是讲了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
“是啊!在座的各位还想听小公爷扬名沙场的故事!”
“还有在扬州差遣百鬼……”
莫怀瑾见这位传言中的小公爷的故事如此受欢迎,不禁对无清笑道:“看来我们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无清见这钱先生在受罚后转了性子,罕见地说起知还的好,一时倒还有些不适应。
有时想想这世间的舆论便是如此,不问缘由地踩踏,亦不追寻来因地而追捧,全凭他人张口就来不辩真假的故事。
悟到此处,无清倏尔坦然了,亦能如同知还般,云淡风轻道:“不过是些市井流言,切莫当真。”
莫怀瑾投去欣赏的目光,“公子果真别具慧眼,怀瑾受教了。”
钱先生经受不住百姓们的挽留,确切来说他十分享受众人捧他时带来的虚荣感,又坐回了太师椅之上。
可他只要一瞥见无清,总觉不自在。总之这小公爷的故事是讲不下去了,他便将醒目再度一拍,“老朽今日讲个西域故事。”
这匈奴圣女进京的盛大场面可谓是震撼人心,众人对西域的印象似是被纱幔遮挡住的圣女,想要撩开她的神秘面纱,一睹芳容。
钱先生这一新故事可算是讲到了百姓的心坎儿里,大家纷纷翘首引领,屏息凝神听。
“古时西域有一位得道高僧,名曰鸠摩罗什。传闻他天资聪颖,相貌俊美,半岁即可开口说话,五岁便能日颂千偈……”
钱先生正讲着,有大汉出口毫无礼貌地打断道:“前两天听那什么伽罗耶大师讲经已经听腻了。钱先生您不会偷学了人和尚的技艺,也要讲经吧!”
他一番言语,引得钱先生哈哈大笑,“这位好汉,老朽可不是来劝教的,老朽要讲的是鸠摩罗什的风流艳史……”
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在既定的规矩信条中偷摸犯错而来的快感更勾起人的好奇心,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便是此理。
此言一出,茶馆内的氛围瞬时高涨起来。
无清自是知晓鸠摩罗什,而且很是敬重。未出佛门之前,无清每日诵读的妙法莲华经便经由这位高僧译著。
他只是没想到,钱先生肚里的墨水“博冠古今”,竟连昔日盛名远扬的鸠摩罗什亦敢传谣。
无清面露一丝不屑与愤怒,端正坐好,他倒想听听钱先生能编排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钱先生抿了口茶,继续道:“老朽曾言,这鸠摩罗什肤如凝脂,貌若潘安,只怕是天上仙子也要自叹不如。若不是皈依佛祖,凡尘俗世的倜傥公子他也要占得一席之位。”
“如此妙人儿,谁又能不觊觎?当时的秦国国君便派遣得力大将,一举灭了鸠摩罗什的母国龟兹,将其迎回秦国,令大将为其大动土木兴建寺庙,只为博他一笑。可惜好景不长,秦国没过几年便被赵国纳入囊中。当初将鸠摩掳至秦国的大将军逃到了凉州地界,自立为凉州王。这凉州王从龟兹护送到秦国,与鸠摩朝夕相伴,早就生了强烈的情愫,势要留他在身边。”
“随着秦国的灭亡,凉州王带着鸠摩一路逃亡。凉州王生性残暴,鸠摩多次想要逃离,可每次皆被抓住。凉州王盛怒之下,便派遣自己的婢女与其同床共枕,毁他清修,事后再将服侍过鸠摩的婢女杖毙。因凉州王绝不允许活着的人与他爱慕之人有肌肤之亲。”
闻此,众人不禁啧啧称奇,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
钱先生捋捋胡须,得意道:“赵国国君仰慕鸠摩罗什已久,他豪取秦国亦是为了鸠摩,可谁能成想凉州王从中作了梗?”
“赵国国君怒发冲冠,铁骑一路朝西北,直取凉州王的封地。二人为了争夺鸠摩罗什,其间发动了大大小小战争不计其数,最终凉州王战死在沙场。听闻在死之前,还在努力朝他为鸠摩兴建的寺庙爬去……”
“此后十年,鸠摩罗什在赵国度过了余生。赵国国君礼遇他,将爱恋深深掩埋于心,在其身后默默支持他译经的心愿,这才有了如今传于世的佛经……”
故事讲完,茶馆内所有人意犹未尽,惊骇于曾有三位君主为高僧而发动战争。
莫怀瑾手握茶盏,对无清道:“纵然知这位钱先生所言为虚,可仍旧按捺不住想要一探鸠摩罗什容貌的心。”
无清听钱先生编排佛门子弟,最终还是将怒气隐忍下去。
佛祖不会宽恕此种口孽之人,终有一日钱先生会为自己的言语付出代价。
他道:“鸠摩罗什应受世人敬仰,而不是在此被人说辞。”
莫怀瑾见他眉间隐约可见的怒气,道:“听你这口气,似是对鸠摩罗什的事迹甚是熟悉,可曾是佛家的信徒?”
还未等无清回答,只听他的口吻平添一抹苍凉,道:“我记得你是慧山寺的小沙弥,可你却未曾记得有过贫困潦倒的莫怀瑾曾去慧山寺讨饭。”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