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荷已经下车去看小狗了,她来之前齐胤已经和她交代过,因此也知道这小狗不是季恕自己捡到的,对方只是帮忙发个通知;她看老何站在那儿,正拽着自己小挎包犹豫要不要上去搭话,老何倒是主动开口了:“听季恕说,有那种专门收集小猫小狗,让领养的组织,叫什么……群?”
“啊?”雁荷愣住,“您是说微信群吗?”
老何顿了一下:“对。”
“嗯,是有的。”雁荷笑了一下,她看老何的脸,估计对方应该比自己大个十来岁,叫了声“大哥”,又道,“这样的群有很多,光是我知道的就有五六个了,现在养宠物的年轻人多,观念也改了,不是都提倡领养代替购买么?”
老何这次停顿的时间更久一些,像是把一些话又咽回肚子里:“挺好的,比一个人单干要好。”
他单干了快十年,终于在此刻模糊地意识到自己也许是上了年纪,甚至不知道原来宠物可以有专属的餐厅,也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那么多和他志同道合的人,那这些年那么多小猫小狗跟着他,岂不是受苦了?
他对着在和齐胤说话的季恕招了招手,后者立马就走过来,搀着他胳膊,问道:“爷爷,怎么了?”
“我昨晚没睡好,”他说,“不是说要养么,小白就先留他们那儿吧。”
季恕惊讶了一秒,很快地说:“不行吧,这主人还没着落呢,养这么好,八成是有主的,再说了,我手机号和地址都留的是您家呀。”
老何眉头皱起来,刚想再说话,雁荷看着手机叫了声:“哎,群里好像找到了,隔壁区丢了只叫冰棍儿的萨摩耶,长得和这只挺像,主人都快急死了。”
“冰棍儿?”雁荷试探地叫,小白原本趴在地上,闻声立刻摇起尾巴,兴奋地汪了一声,看来确实是它没跑。
“嚯,”季恕叹为观止,“隔壁区离这儿可不近,这狗看着也不聪明,怎么跑过来的?”
但先不管这个,找到了总归是好事,雁荷劈里啪啦地在群里一通吆喝,很快加上了主人,那边是真着急,立刻拨电话过来,几番推拒之下,电话最后落到老何手里,年轻小姑娘哽咽地问:“喂,您好,冰棍现在在您家里吗?”
“嗯,你别急,在我这儿。”老何安慰她。
“太好了。”那边哭着说,“真的感谢您,我能不能现在就过来?”
老何犹豫着点头,留了家里的地址,这事顺利解决,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说着自己想养的雁荷看着比谁都开心:“能找到就是缘分,小姑娘这几天肯定没睡好觉。”
“一会儿那姑娘过来是么?”齐胤问,“正好,我把你们送回去。”
莫名其妙叫人白跑一趟的季恕还有点过意不去,他拿着手机发了条告知狗狗平安的微博,坐在回去的车上又跟两人道歉:“麻烦你们多跑一趟了。”
“没事儿。”雁荷不甚在意地摆手,“本来我们也就是蹲个万一嘛,能找到当然是最好。”
季恕应着,沉默了几秒,才状似不经意地夸赞道:“难怪小谢老师也人美心善,原来是您以身作则。”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既抬举了雁荷,还巧妙夸了句谢今朝,而雁女士生平最喜欢别人夸她儿子,年纪上去了就更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闻言,笑得嘴都合不拢,于是季恕很轻易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是我被他耳濡目染才对,他最喜欢这些。”
季恕“哦”了一声,话题不动声色地被转移到谢今朝身上:“怪不得上次还在动物餐厅遇到他,之前我留宿,还见到养了只小猫呢。”
车里顿时静了,过了会儿,雁荷充满疑惑地问:“留宿,留什么宿?”
这事儿意义重大,在没能确定代表什么之前,齐胤不敢讲给雁荷听,因此现在才是她第一次知道;雁荷看了眼专心开车的齐胤,后者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开玩笑似的:“哎您瞪我干嘛呀,我忘了跟您说嘛,上次小季喝醉了,回不去家,就在今朝那儿住了一宿。”
“……”
雁荷好久没说话,攥着包的手一片青白,她低着头,眼眶迅速红了,后排的人看不到她此时神色;等红灯的那几秒,齐胤转过头来,低声地说:“您……哎,我晚点跟您说。”
过了个红绿灯,就到了老何住的那条巷口,小白已经认得路,熟门熟路从车上跳下来;齐胤还有工作,不能长留,倒是雁荷不知道怎么想,说是自己坐车坐久了不舒服,也跟着一并下了车。
她眼圈有些不易察觉的红,像情绪激烈之后留下的痕迹,老何看出她还有话要和季恕讲,便牵着小白先进了屋,留下季恕和她一起站在院子里,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她道:“你,上次留宿在今朝家里吗?”
雁荷似乎对此非常紧张,以至于给季恕一些卑微的错觉,一点也不像刚刚善解人意的长辈,让他也不自觉地心慌:“……嗯,上次实在麻烦谢老师和齐先生了。”
“季恕,”雁荷抓住他手腕,抬起头认真地看他,好像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是问,“你觉得,你觉得今朝怎么样?”
季恕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不忍心再告诉她自己昏睡了一整晚,没法有什么多余的体验。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因为万千人里,他偏偏就能回答上这个问题,尽管是以一种不科学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