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卫善竟是办熟了的,接连问了几句情况,发觉比她往日所过的城池都更糟糕,立时道:“叫人先将受灾重的百姓送到大觉寺中去,壮丁去修城墙建工事,女子孩童先安顿下来,慢慢再分派事。”将进十月,就要入冬,这些兵丁可都还没有冬衣。
章宗义一一应下,只要出工的都给饭吃,卫善跟着又道:“天虽晴了两日,只怕又要落雨,农田也要派人去看,看看损毁了多少粮食,能抢收的先抢收了。”
粮食少些也总比没有要强,这样一场仗打过,正元帝积攒下的家业又被毁去大半,大业本就家底不厚,往后还不知要歇几年才能南下。
小唐找来了打更的,让他满城跑着敲锣,让那些个无依无靠的人都往大觉寺中去,白云观便空出来给兵丁交士们歇脚。
卫善干脆将有家有口尚能支撑的百姓们都划在东城居住,无主的民房便把物资搜刮干净,将要入冬了,佛寺道观都不够居住,还是得寻些民房安顿下来,与其军民混居,不如单划出一块地来,两边互不干扰。
多数军士都在城外驻扎,既修工事,又抢收粮食,干得热火朝天,人人都知将要入冬了,今岁入了秋起便比寻常年月要更冷些,
各坊的里长保长来劝说百姓挪屋,东西都尽可带走,空出城西当军所用。为建工防将那些无主之屋拆掉砖块修补城墙,官衙也重修起来,因有卫善在,后衙不便安排住人,章宗义还又往那富户家中寻了几个婢女来,安排在后衙侍候卫善。
这些婢子在大户家里做事,也未曾见过这样的贵人,个个都怯生生的,章宗义便道:“也不必你们做什么,王妃寻常也不会在府中,只人在时预备着热水便罢。”
章宗义才刚吩咐了,青霜又来:“王妃吩咐了,将前头空地花圃都给铲了,种些菘菜,也好过冬。”今年这仗是打不完了,一下雪,马匹辎重都无法过山道,宁州邠州都以山相隔,秦昭急着打下庆州来,就是为了屯兵以待来年战事的。
卫善整日忙碌,直到黄昏时分这才重回官衙,一进后院便闻到了鲜汤味,她问明白是秦昭买来专给她补身的,自己并不喝,焖在沙锅中,等秦昭回来两人一起吃。
秦昭却直到月上中天这才赶回来,一进屋就见卫善撑着头,在桌边昏昏欲睡,沙锅里的汤早就已经凉了,结了一层厚厚的油花。
卫善看他回来立时把汤热过,锅盖上摆了四个馒头,等汤热了,馒头也跟着软和了,秦昭喝一口汤,在桌前铺开域图,手指画了一个圈给卫善看:“咱们不仅夺回京城,还要领兵南下,江山一统。”
第360章悲喜
秦昭眼中光芒四射,是卫善从没见过的模样,也是卫善想像中秦昭该有的模样。
他总是谨慎忍耐,小心翼翼提防着一切从正元帝手中射过来的明枪暗箭。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日子实在太长,还是头一回手中握有千军万马,可左右整个大业的格局。
卫善目光动容,含笑望着他,两年未见,二人都跟过去不一样了,秦昭困在凉州的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未曾消磨掉他的雄心壮志,反而越加催生他的心志。
秦昭说完便将手指点在大夏朝都城金陵,指尖微微用力,唇角噙笑:“江宁王想趁着大业内乱拿下清江,真是痴人说梦。”
卫善见他眼底光芒,伸出手去,与他双手交握,沉吟片刻还是道:“我去清江,亲眼见了水寨战船声势浩大,与江宁王确能一战,只是如今几乎全国陷入战局,北狄部族更不安份,就算南下,也得五年十年之后了。”
这一路上她见了太多家园被毁的民人百姓,大家不过盼着安份度日,若不然吴三也不会接连破了魏宽几座城池,听见秦昭心中蓝图,忍不住出言提醒他:“各地粮仓军械毁之大半,这些事都要攻下京城之后说了。”
百姓也得休养生息,魏宽手中还有西南十几个州府,她不想浇秦昭冷水,说完了便有些忐忑的看着他,秦昭倏地笑了,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善儿还不知道清江的战报罢?”
这样的大事,城中竟无人来告诉她,官衙里确是该再添几个人手了,小唐脑子太活,不得安份,青霜又玩性太重,跟小唐城南城北的跑,这些临时雇来的婢女又分不清重缓急,还得再挑两个机灵的送到她身边才好。
卫善先是一怔,见他笑得这样,知道是好事,还未问就先跟着笑起来:“什么战报?”
“厉振南的战船烧毁大半,江宁王只怕不会饶他。”江宁王是想夺回清江的,魏宽与他合作不过是为了暂时解自己的困局,想借江宁王的手扫平清江,让秦昭失一助力。
谁知这仗的这样狼狈,不仅没把卫平困死在清江,反而折损了大夏的大半水兵,厉振南退守一城,清江不仅未被困死,还多得一座城池。
此事脱不了林先生的功劳,卫善走时他正与卫平定计,战局到了眼前这个地步,秦昭更得让自己看得远些,他抚着卫善背,隔着衣裳摸到她肩胛,她瘦成这样,不忍心再叫她烦恼,只将喜讯报给她,未曾将袁含之的信告诉她。
卫善喜笑颜开,合掌笑了起来,到此时方才露出一点娇态,秦昭看她欢喜,更不能将信报告诉她,只将地域图搁在条案上,把袖子卷到手肘,替她盛一碗汤:“先用饭罢。”
桌上只有一锅鸡汤四个馒头,卫善在外头跑了一天,还没功夫打理官衙中的事,把馒头撕成小块泡在汤里,泡软了一边吃一边道:“明儿市集就能重开了,让丫头多做几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