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何谓柔情?凡间千年,随师父几度入尘,看透了许多,却唯独看不清一个情字。倾国倾城为一笑,断发断魂化双蝶,为君染霜为君泪,为伊消得人憔悴……情生恨,恨成仇,辗转痴缠,至死方休……如此磨人,奈何世人仍要飞蛾扑火,焚心等候?
师父说,两人若是真心爱的深透,那么,即使转世,仍会聚首。我问,啊?又要彼此折磨一辈子?师父说,是再爱一世。我问,那爱是什么?师父望着天,沉默很久,看着我轻叹道,是债,是孽,也是劫。于是,我的脑子也彻底打结。
某仙的承诺是有期限的,这个期限是三天,我没忘记。而今天,是最后一天。温钰取笑我,正好,赔了面子,要了理字。“唉!我向来粗枝大叶,柔情不来,唔……那就只能烦请温姐姐帮忙描情润色啦!”撂下这句话,我嘿嘿一笑,拍拍屁股脚底抹油。
一步两跳,吐气芬芳,光滑的皓月石表面,绿发白衣,笑靥如花。白云翡翠间,一个小小布袋,一抹苍冷白光,轻灵跳跃,淡淡晕开。
“来者止步!”
雪羽宫前,我理直气壮道:“我要见宫主。”
面前双剑交叉,我被生生逼下台阶。“宫主在午休,不得打扰。如有要事,木耀三刻后再来。”
……我两日两夜没合眼,某仙居然堂而皇之的午休?镜花水月台他没出手,歌舞剧也说不参与,送出去,却件件冠的是流星宫主的名。唉,还真是人有三六九,仙分上中下。官就是官,民就是民,即使仙界也不例外。
我拔了腿,乖乖转身往回走。绿带绕袖,长发飞扬,拐角一个弯,全都化为无形。
毫无疑问,我是个刁民。
他们说,弦羽在午休。
雪羽宫表里如一,纯净无染,空雅清宁。我幽灵般飘荡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隐身术是我的强项,若我刻意,即便是师父,也只有受捉弄的份。
上楼,左转,飘过一道拉满雪色窗帘的长廊,再左转。门没有关。临进门时,我回头望向转角飘起的帘角。这里,我明明不曾来过啊!真的不曾。晃晃脑袋,我避开门前的镂雪屏风,飘入内阁。
当中一张圆床,铺着雪绒锦缎,罩着蓬松轻羽被,在被窗帘遮挡过的柔光里,泛出朦胧的雾色。不用躺,光看着就舒适温暖。不过,弦羽不在上面。拉开视线,望向窗边。弦羽靠坐在窗前,臂肘搁在窗台,脑袋偏在胳膊上,婴孩般细嫩的皮肤,一张脸仿佛白玉雕琢般,枕在一头乌光长发里,精美到极致。而长发下,压着的雪色窗帘不甘沉寂的舞动着群摆,牵起缕缕发丝,雪帘中透过的柔和光线,偎依着这绝美的脸庞,绽放出的似水风情。
一切都尽归完美,如果去掉旁边那盆花的话。
我低头看了看项前的小布袋,抿了抿唇,往前飘出。
弦羽琼花般的脸渐渐放大在我眼前,数着他浓密卷翘的睫毛,我的手心开始冒汗,脸也热了起来。撅撅嘴。嗯,是这样子的吧,碰一碰就可以了。
“曦月……不……对不起……”
我触电般弹起,脚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弦羽直起身,睁开迷雾一样的美目,盯着空气中的我。“你……是谁?”
我愣了一下,脚跟吸在地上了似的,根本忘了逃跑。
弦羽的眼睛很快清朗起来,起身一拂手,我就人形毕露了。弦羽蹙眉冷道:“你在这干什么?”
“我啊,哈哈,我……来邀赏啊!”我抓抓头,顾左而又言它,“咦,你怎么会养墨紫幽兰的?”
弦羽眯目道:“你知道墨紫幽兰?”
我拂着紫黑相见的花瓣,俯下身,轻轻吸着它的独特香气,“墨紫幽兰是魔界之花,本生于幽暗之地,喜潮,喜冷,依秽而茂,噬血而花,想要在天界养活它,需要很大的气力和技巧?”
“如今天界墨紫幽兰仅此一株,而凡间并没有直通魔界的渠道。你如何知道这些的?”弦羽扯过我的胳膊,冷若冰霜。
差点忘了,弦羽是司掌刑罚的。
我挣了挣,没甩开,“雾麒山有一株,这些是山里的千年树精告诉我的。” 雾麒山里,师父不止种了一株墨紫幽兰。屋前的碎石坛里,紫墨交错,铺了一片。
“是吗?”
“不然呢?你也说了,凡间去不了魔界,而我又才来天界。”
弦羽松开我,看着墨紫幽兰,不再说话。
我好奇道:“哎,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养?这跟你的风格根本不相符嘛!”
弦羽摇头,“不知道。”
我瞪眼,“嗯?”
弦羽摆手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哎,对了,你跟那个曦月很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