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打赌你一定拿到不少小费。”
“我能拿到,真的。但这要看情况。”
“你喜欢这工作吗?……你在笑什么?”
“只不过……我记不清上次什么时候有人——我是说,男朋友——曾经问过我是否喜欢自己的工作……不过,说真的,当服务员还挺有意思的。有时我假装自己不是简单的端端菜。我设想餐馆变成了自己的聚会,里面全是我的朋友和家人。”
窗外有一只饥饿的海鸥在码头木桩上方盘旋,然后又笨拙地降落下来,四处寻找食物残渣。佩尔已经忘记海鸥的个头有多大了。
珍妮继续说道:“就像我做了一只蛋糕,呃,一只婚礼蛋糕。有时我觉得这就是我们能指望得到的、仅有的一点点快乐。你烤出自己最拿手的蛋糕,大家都喜欢吃。哦,不可能永远快乐。不过究竟有什么能让人永远快乐呢?”
说得有道理。“我永远都只吃你做的蛋糕。”
她笑了一声:“哦,你肯定会吃我的蛋糕,亲爱的。不过听你这么说我还是挺高兴的。谢谢。”
这几句话使她听上去显得很成熟,这就意味着有控制权。佩尔觉得自己应该有所防备,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换了个话题:“呃,我希望你能喜欢你的沙鲆鱼。我可喜欢吃了。你还想来点冰爽茶吗?”
“不用了,我喝得够多了。只想让你贴在我身边坐着。这就是我想要的全部。”
“我们看看地图吧。”棒槌学堂·出品
她打开了手提包,拿出了地图。她展开其中的一张,佩尔便开始仔细研究,观察过去8年里半岛地区的布局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然后他停了一会儿,注意到内心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无法明确地说清楚这种感受。只是觉得心里真的很舒服。
这时他才意识到:他自由了。
他被关了8年,时刻生活在他人的监管之下,现在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他又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完成此地的任务之后,他将远走高飞,永不回头,重新组建另一个“佩尔家族”。他环顾四周,看着餐馆里其他的顾客,特别注意到其中的几位:一位十几岁的女孩,和他隔着两张餐桌;女孩沉默不语的父母,低头只管吃东西,对他们而言,交谈仿佛是一种折磨。那女孩稍有些胖,如果她独自一个人出现在购物长廊或星巴克咖啡店,肯定能轻而易举地将其诱骗到手,让她离家出走。他只要花上两天时间,最多两天,就能让她相信和他一起驾车旅行是一件安全的事情。
吧台处坐着一位20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因为他“忘记”带身份证,所以店家拒绝向他出售啤酒)。
他浑身“墨迹”——都是些愚蠢的文身,也许连他自己都后悔身上竟然会出现这些图案——穿着寒酸的衣服,面前摆着很便宜的饭菜,这些都说明他手头吃紧。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餐馆,在每一位16岁以上的女人身上都会停留一会儿。佩尔非常清楚如何在几个小时之内就能将这小子收归自己的麾下。
佩尔还注意到一位年轻的母亲,一个人,她的无名指上并没有戒指,但愿她真的没有丈夫。她无精打采地坐着,流露出惊恐的神情——肯定遇到过坏男人。她几乎忘记了身边童车里的婴儿。她一次都没有朝下看一眼那孩子,幸好孩子没有哭出来;不然,她一定会变得不耐烦。在她沮丧的姿势和充满憎恶的眼神背后隐藏着一个故事,不过佩尔并不想知道它的具体内容。对他而言,唯一能让他感兴趣的信息就是这女人和孩子之间的关系非常脆弱。佩尔知道,如果他能引诱这女人加入自己的圈子,那么他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就能拆散这对母子,于是他转眼就能变成一位父亲。
他想起了芭芭拉姑妈给自己读过的一则故事,当时他正住在姑妈位于贝克斯菲尔德的家中。这故事就是德国哈梅林的“花衣魔笛手”,这个人拐走了中世纪德国一座小城里的孩子,边走边舞,孩子们就跟在他身后。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帮城里的居民消灭了鼠害,可是居民们却拒绝支付报酬。这故事给佩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直存在于他的记忆当中。成年之后,他还读到过更多关于这则故事的信息。历史上的真相有别于格林童话以及民间流传的版本。也许根本就没有鼠害这回事,也没有什么未付的账单;哈梅林城的一些孩子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而且再也没有被找到。这些失踪案件——而父母们竟然对此漠不关心——变成了神秘的悬案。
第二种解释说,孩子们患上了瘟疫或其他的疾病,导致他们出现了类似舞蹈的痉挛症状,于是被带离了城镇,在郊外病死,因为成人害怕传染。另一种解释是,“花衣魔笛手”为孩子们组织了一次宗教的朝圣之旅,结果他们因为某些自然灾害而死在了路上,或者在战乱中丧生。
佩尔喜欢的则是另一种解释。孩子们自愿离开自己的父母,跟随“花衣魔笛手”前往东欧,那里当时是他们的殖民地,这些孩子在那里创建了自己的定居点,还将“花衣魔笛手”当作他们的绝对领袖。
佩尔钟情于此,非常钦佩这个人有能力拐走几十个——有人说数量多达一百多个——年轻人,让他们离开各自的家庭,再将他当作再生父母。魔笛手这个人生来具有何种天赋,抑或他后天有过何种修炼,才能达到如此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