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们,把我放了。”村长开口说道。接着,权左卫门说出了众人想象中最严重的噩耗。“天行坊大人他今早被他们斩首了。”
“斩、斩首?”
“就、就在天明前——”
“岂有可能?哪可能这么快?”茂助怒喊道。
不可能吧?怎么有这种事?村民们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绝非胡言!”村长的一句话让村名门全安静了下来。
“绝对是千真万确!”权左卫门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巴,“我们俩先是被关进了阵屋内的牢里。但没等天明,天行坊大人就被他们带走了。接下来、接下来,大人的脑袋就被他们……”
“被他们斩了?”
“没错,被他们斩了。”权左卫门说道,一把将手中的泥巴抛撒而出,“斩首的同时,传出一声惊人巨响,整座阵屋仿佛都随之震动……”
“是什么样的巨响?”
“还、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天行坊大人的怒吼声?天行坊大人的脑袋被斩、斩下来后,突然张嘴诅咒道,若不立刻将我放了,便将焚毁阵屋。”
“什么!”
闻言,村民间起了一阵骚动。
“权左卫门,此话可当真?”
“当然属实。是我亲耳听见的。现在我人都回来了,不就是个证据?代、代官一行人见状,个个面、面色铁青,便将我放了。我方才得以……”
“天行坊大人真的被他们斩首了?该不会只是去求他们放你回来吧?”村长父亲再度摇起村长的肩膀问道。
“是真、真的。曝晒于阵屋前的首级,那首级竟然……”村长说着,浑身直打哆嗦。
“那首级怎么了?”
“那首级竟然腾、腾空而起。”
“什么?”
“飞到了阵屋的屋顶上头。”
这岂不是成了舞、舞首?村长父亲望向百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又市的首级竟然……又市他……又市他竟然死了。
刹时,百介感觉自己的意识朦胧起来。不过,他并未就这么昏过去。
因为村民间响起了一阵啜泣、号泣、怒号交杂的声响,在潮湿空气的共鸣下化为一股异样的呢喃。不知不觉间,众人口中开始不断喊着国诉、国诉。
“没错,如今非提起国诉不可。权左卫门,你被拘捕后,老夫曾召集土井辖下十五村村长磋商,打定主意提起国诉。如今,邻村的金左卫门正在积极准备,原本打算明日动身,但眼见情况已是如此,可不能再等了。老夫这就动身前往大坂。”
“咱们上阵屋去吧。”茂助喊道,“六部大人可是咱们的大恩人,若是任其首级曝晒荒野,六部大人可要当咱们是恩将仇报了。如今就去将其遗骸讨回来吧。”
好!众人齐声附和道。村民们开始成群结队地移动起来。
百介只能呆立原地。如雾细雨从天而降。百介仰首,望向一片惨白的天际。
又市被人斩首了。这诈术师竟然被人……而且是如此轻而易举地……
百介试着回忆又市的面容和仪态。但记忆竟是如此模糊,难以描绘出清楚的轮廓。想必是因结束得如此轻而易举,才会让人难以忆起。
百介完全无法想象,被斩首的又市会是什么模样。更甭提其首级竟还能开口诅咒,飞腾升空。岂有可能——
不。绝不可能有这种事。一定是哪儿弄错了。
对了。
百介使劲晃了晃脑袋。自脸颊上滑落的水滴随之左右飞溅。
不管又市如何神通广大,遭斩首后岂可能开口说话,甚至飞到屋顶上头?这些年来,又市已数度向自己证明世上根本不可能有这等怪事。到头来,总是发现妖魔鬼怪的背后,不过是这诈术师藏身其中装神弄鬼。瞒骗人的狐狸、幻化为人的狸猫、化为幽魂的马、抱着婴孩的妖怪、忽隐忽现的骸骨、心怀仇恨的妖魔、不死之身的鬼怪、发散火气的魔缘、漂浮洋上的妖物,甚至覆灭藩国的冤魂……不全都是这又市所设的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