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晏倾于客栈中消磨时光的时候,徐清圆跟着画工研究那维摩诘的画像应当是什么模样。几位画工争辩得口干舌燥,荒废了一日,不过是又多了几张废稿。
徐清圆心不在焉地跟着才子和画工,傍晚时,和他们相别。
才子见她娇娇弱弱一女郎,跟着自己等人一整日,一下子也觉得不好意思:“哎,本来说好你只来一个时辰的……没想到劳累了一白日,真是对不起。”
徐清圆帮忙收笔墨,摇头轻声:“我夫君不能来,我帮他多画一个时辰,是应当的。”
才子:“那你的时间还是够久了……”
徐清圆轻声:“没关系,我得给他时间。”
才子不解其意。
徐清圆也不和他们多解释,她垂着眼,目笼清愁,虽然身在此,心已经飞到了客栈中的晏倾身边。然而她虽然心飞到了那里,她却又不敢去打扰晏倾。
她此时无法与他计较他老师的事,她心惊胆战,只希望晏倾的身体能好一些……有时候半夜突兀醒来,她听不到旁边人的呼吸,以为晏倾没了气息。
她惶惑不安,觉得是自己的任性离京害了他,可此时偏又不知道如何能帮到晏倾。
二人默契地不谈他的病情,他的日日憔悴、精力亏顿,却瞒不过枕边人。若这世上能够天降神医……
徐清圆轻轻叹口气,不再多想了。她要去找晏倾了,她与晏倾约好了今晚一起去见那乞儿。一整日的时间用来休息,晏倾应该足以应付晚上了。
才子挽留徐清圆:“徐娘子忙了一整日,和我们一起用膳吧。不用花钱,是观音堂管饭。”
徐清圆还未拒绝,旁边一个老画工就笑:“徐娘子自然不会和我们老头子一起用膳了。你们忘了她那个天仙似的夫君了?”
徐清圆怔了一下:“天仙似的夫君?”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人这样形容晏倾。
画工之间挤眉弄眼:“今夜九九重阳,人家小夫妻肯定恩爱玩耍,我们就不要耽误人家时间了。”
才子恍然大悟,殷勤送别。
徐清圆被他们的态度弄得赧然,想起晏倾又几分欢喜。她没有做作,与众人道别后,便捏着昨日她和晏倾拿到的小乞儿居住地方的纸条,前去找人。
她和晏郎君说好在那里见面的。
天边红彤彤霞云如织,徐清圆在繁如烟海的行人中穿梭,人头攒簇间,她起初并未注意到晏倾。
她听到周围女郎有隐隐吸气声和讨论声,走了半条街,都听到女郎小声讨论“好俊的郎君”“是谪仙人吧”“我去试着和他搭话吧”。
徐清圆闷着头,并未对所谓的“谪仙人”一样的陌生郎君生出兴趣。她立在古槐下,不断向客栈的方向探足而望,焦虑于晏倾为何还不到。
一袭雪色轻袍落到她低垂的视线中。
徐清圆以为自己挡了路人的道,便往槐树的方向挪了挪。她这般纤细,想来也占不了几分地,可这袭白色袍衫的主人,竟又往她的方向跟了一步。
徐清圆一怔,想这人莫非是登徒浪子?
如她这样的美人,在爹爹失踪、自己和兰时一起离开云州后,实则经常遇到试图调戏她的登徒浪子。只是后来认识晏倾后,大庭广众中试图戏弄她的郎君,就几乎看不到了。
徐清圆心中一时生惧。
但转而一想,晏郎君和师兄都很快要来了,大胆狂徒也不敢做什么。
徐清圆背靠着古槐,鼓足勇气抬起头,对上这登徒浪子的眉目,心头咚一下,整个呆住——
他作文人墨客的打扮,穿着洁净白衫,眉清目朗,唇瓣有些白。他的脸色也苍白,疲惫消瘦之态难消。但他是这样的风流俊逸,如庭前玉树,青山翠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