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只有锋利的芒,不知道疼痛,也没有灵魂。
三个和尚互望了一眼,准备动手了,他们只是犹豫了一下,今天的事情已经让这个小丫头知道了,那么怎么对付这个小丫头,他们头一次是为了私仇泄愤而杀人的,多少还是有些心虚。不过他们并没有打算放过雪,一个杀手,在他们眼里本来就是该死的。
雪瞪了澹台梦一眼,低低地喝道:“滚!”他的眼神里边充满了杀机,冷的可以凝成霜雪了,可是澹台梦看他宛如看一个在闹脾气的孩子。
澹台梦笑吟吟地道:“杀人偿命固然重要,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的,几位大师,这个人欠了我还大一笔钱,他若是死了,我向谁要去?几位大师真的要渡化他,自然是他的福气,可是请各位大师在渡化他以前,先让他还了我的钱债。”
无嗔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还以为施主是他的一丘之貉,不知道施主怎么称呼?”
澹台梦微笑道:“小女子云沧海。”她微微笑的时候,眼睛也是微微的低垂,收敛着浑身的光彩,带着少女独有的那种青涩的柔媚,和我见犹怜的温润,这个时候的澹台梦真的像一场马上要悄然远逝的梦,让人想用尽力气去抓住她。
雪瞪着澹台梦,她居然用了一个假的名字,不知道她还要搞什么鬼,她明明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要帮着自己?
无贪道:“如果云施主要讨债的话,请施主快些。”
澹台梦微笑道:“大师可是修为到餐风饮露,不食烟火的境界了吗?”
无贪愣了愣,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愚顿,还没有到那种境界。”
澹台梦笑道:“既然大师还食人间烟火,自然还知道人间的俗事,那真金白银的,可是一时半刻就能拿得出来的?要命易,要钱难!”
无嗔又恼了,喝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不要和我们兄弟绕弯子,有话就说,有……”他本来想说有皮就放,可是忽然顾忌到对方是个女孩子,这么说实在不雅,便就忍下了。
澹台梦一丝火气都没有,微笑道:“大师既然答应先让我讨债,那么我没有讨回钱来之情,大师们自然不能杀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点道理小女子还是知道的,难道几位大师要反悔吗?”
无贪愣住了,他方才是信口说的,澹台梦却在这里堵他,无嗔嘿嘿冷笑道:“云沧海,我就知道你和这个小子不清不楚的,说了半天,就是想帮着他逃命,好,只要你能赢了我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我就答应你。”
无耻也道:“不错,我们一直是联手的,只要你赢了我们其中的一个,我们就让你先讨债。”
雪冷然:“无耻!”
这摆明了是以强凌弱,以大压小,他们三个中任何一个,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们两个。
雪断喝道:“还不滚!”他就要动手,以死相拼了。
澹台梦还是笑道:“三位联手,天下无敌,小女子怎么可以破了三位的规矩?可是要怎么才算赢呢?是不是要一方挂彩了才应该算赢吧?”她说挂彩的意思就是见血。
无痴合十道:“阿弥陀佛,如果云施主能让我们三个挂彩的话,我们连仇都不报了,我们永远都不会找他的麻烦。”他的口气是轻蔑的,凭这个小丫头,焉能让他们负伤?
澹台梦笑道:“这句话可是算数的?大师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无贪皱眉道:“我们的话,自然算数,如果云施主让我们兄弟任何一个见了血,我们与你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澹台梦微微地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若是打斗,男女有别,何况几位大师是何等身份的人,传了出去实在有损各位的声名,小女子也不敢造这个孽,坏了几位的名头,不如这样,小女子也是练武多年了,有一招学了十几年才学会的,如果大师可以把这招依样比划出来的话,小女子认输了。”
三个和尚都愣了愣,他们看着澹台梦的样子,便知道这里边一定是有圈套的,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澹台梦笑道:“如果大师觉得小女子的招式可能是几位永远难以望其项背的话,几位可以划出个道儿来,小女子无比从命。”她这么说是在激将,激将法要用得对才有效果,君子可以欺以方,除了今天这点儿私仇,这三个人才算是君子,不然早就连澹台梦也灭口了。
无贪合十垂眉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请吧。”
澹台梦微微的笑意在美丽的脸庞上弥散开来,她的眼睛在笑意里边显得晶亮,她清灵如水的声音慢慢地道:“皮囊空后色相空,万句弥陀一卷经。五浊恶世勿颠倒,六道轮回莫经营。声闻利养须勘破,成坏住灭是假名。唯有莲乡极乐土,精进勇猛宜前行。”她曼妙地念着禅诗,从腰下解了一把弯刀,弯刀如月,寒光盈盈,很显然是女子防身的武器,看不出一丝儿的血腥,反而有着诗意和香气的晶莹。
所有人的眼光都注视着她,连雪都不动了,雪一眼不错地看着她,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澹台梦一定能赢,这种感觉太强烈了,他发觉自己从心里头就期盼着澹台梦赢,如果换了个人,他早杀了她然后和这三个和尚动手了,澹台梦的微笑好像定身法一样,让雪粘在地上了,一动不动。
澹台梦笑得更甜蜜更纯美,连声音都粘了蜜糖一样:“我这招叫做可怜罗袖相思血,一梦十年恨不知。”她说着,抬手,弯刀寒光闪过后,她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这一刀不深不浅,却足以让嫣红的血立刻洇透了衣袖。那鲜亮嫣然的红,与澹台梦娇艳丰润的红唇交映,澹台梦的笑容还是那么甜蜜,这样的甜蜜里边带着胜利的欢娱。
无贪的手还合着,眼睛已经直了,这一招并不难啊,可是他们要是见了血,就是输了,他们学不来,也是输了,澹台梦用一把必赢的赌让他们输了。
雪,忽然笑了。
他第二次这样开心的笑,发现原来骗人还是比杀人有意思,人被杀时,恐惧的愤恨的哀恐的,诸种眼神常常让他做恶梦,可是人被骗后的那种错愕、失落、懊悔等等神色,让他充满了成就感。
无嗔骂了一句:“他娘的,你,你叫什么来着?”他显然是十分的生气,却还是愿赌服输了。
澹台梦微笑道:“云沧海,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个名字不难记的。”
无贪念了一声佛,转身就走,无嗔还是回头瞪了雪一眼,无痴垂着眼,三个人联袂而去。
澹台梦的手臂还在流血,她脸上的笑容还是很鲜亮的甜,看着他们走了,她收刀入鞘,然后掏出罗帕来包扎伤口,可是她一只手自然是不方便的。
雪收了剑,过去:“我来。”他说了很简短的两个字。
澹台梦笑道:“你?好啊,不过这条道上明晃晃的,我是不怕人看见的,难道你也不怕?”她说着走到路旁的树林里边走,靠在一棵二人合抱的树下。
雪当然害怕,在害怕的时候,他想起来自己是要捉澹台梦的,现在澹台梦受了伤,是个机会。他感觉到了愧疚,但是愧疚归愧疚,寒汐露的命令他是不敢违抗的。不过不要露出声色来,这个澹台梦好像鬼得很,一定要加倍小心。
于是雪过去,先很小心地给澹台梦的伤口上敷上了药粉,又用罗帕给她包扎上,挨得那么近,澹台梦黑真真的一头秀发,玉润粉光的肌肤,还有秀发上飘来的淡淡幽香,她轻柔的呼吸,都让雪在瞬间心猿意马、神思恍惚了一下,他咬着嘴唇,结完最后一个扣儿的时候,雪的手微动,就要点澹台梦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