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知道。你能记得那么多也是我的幸运,你的记性真是太好了。”
德普利奇看起来很高兴。他嘟囔道:“唔,你知道,人总是会记住那些重大的事情,况且这是一起重案。而且,克雷尔的案子不出所料地受到了媒体的密切关注,还有好多花边新闻之类的。案子里的那个女孩儿特别引人注目,我想,她是那种意志非常坚定的人。”
“如果我显得过于坚持了,你得原谅我,”波洛说,“但我还想再问一遍,你完全相信卡罗琳·克雷尔是有罪的吗?”
德普利奇又耸耸肩。他说:“坦白地讲,我觉得这里面没有什么可怀疑的。没错儿,就是她干的。”
“对她不利的证据是什么呢?”
“简直是铁证如山啊。首当其冲就是动机。她和克雷尔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完没了地吵吵闹闹,搞得鸡犬不宁。他总是和一些其他的女人搅在一起,根本忍不住。他就是那类人。总体来说,她已经忍耐得够可以的了。你知道,那家伙真是个一流的画家,而她也就因为他的这种气质才一直容忍着。他的作品升值很快,售价奇高。我自己瞧不上那种风格的画作,难看但是让人印象深刻,不过毫无疑问,都是好东西。
“啊,正如我所说的,他总是时不时地跟女人纠缠不清。克雷尔太太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还一言不发的人。他们不断地吵架。不过到最后他总是会回到她身边来,那些风流韵事也随之烟消云散。但是最后这次可就有点儿不一样了,你知道吧,这次是个姑娘,一个相当年轻的姑娘,只有二十岁。
“埃尔莎·格里尔,这是那姑娘的名字。她是约克郡一个制造商的独生女。她有钱,也有决心,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的就是埃米亚斯·克雷尔。她要克雷尔给她画像,他平时是不画那种正规的社会肖像画的,诸如‘穿戴绸缎和珍珠的布林克蒂·布兰克夫人’之类的,但他画人物画。我还真不知道有那么多女人都愿意让他画——他反正是一个都没放过!但他给这个格里尔家的姑娘画像的结果却是彻彻底底地爱上她了。你得知道,他已经是奔四十的人了,而且结婚也这么多年了。他似乎就是准备好了要为了某个小丫头做出傻事儿来——而这个小丫头就是埃尔莎·格里尔。他对她痴迷极了,一门心思就想着要和他太太离婚,然后娶埃尔莎。
“这回卡罗琳·克雷尔可没法忍受了。她威胁他。有两个人无意中听到她说,如果他不甩了那个女孩儿她就会杀了他。而且她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发生的前一天,他们和一个邻居一起喝茶。那个邻居正好对药草小有研究,还在家自制了一些草药。其中有一种是从斑毒芹中提取的毒芹碱。那天他们也谈到了这种药以及它的致命性。
“第二天他发现瓶子里的药少了一半,跟着就开始害怕起来。他们在克雷尔太太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几乎空了的毒芹碱瓶子,藏在抽屉底下。”
赫尔克里·波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说道:“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把它放在那儿的。”
“哦!她向警察承认是她拿的。当然,这很不明智,不过那个时候她身边也没有律师能给她出个主意。他们问起她这个的时候,她很坦率地承认是她拿的。”
“她为什么要拿?”
“她说她拿这个是想要自杀用的。她无法解释瓶子怎么就空了,也没法解释为什么那上面只有她的指纹。有这一点就很惨了。你看,她声称埃米亚斯·克雷尔是自杀的,可如果他从她藏在房间里的瓶子里拿了毒芹碱的话,瓶子上也同样应该有他的指纹啊。”
“毒药是下在啤酒里面的,对吗?”
“是的。她从冰箱里取出啤酒瓶,亲自拿到了花园里他作画的地方。她倒了酒递给他,看着他喝下去。所有人都去吃饭了,只剩下他,他经常不进屋吃饭的。后来她和家庭女教师发现他已经死在那儿了。据她自己说,她递给他的啤酒是没有问题的。而我们的理论是他突然之间觉得很担忧很懊悔,于是就服毒自杀了。都是胡扯——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而所有证据中指纹是最确凿无疑的。”
“他们在酒瓶上找到了她的指纹?”
“不,他们没找到,他们只找到了死者的指纹,而且还是伪造的。你看,当家庭女教师去打电话叫医生的时候,她是单独和尸体待在一起的。而她肯定把酒瓶和杯子擦干净,然后把他的手指头摁在上面了。你知道,她想装作压根儿就没碰过那些东西的样子。但是这没用。检察官老鲁道夫抓住这一点在法庭上大做文章,他通过演示相当确定地证明,人根本不可能用手指头在那个位置上抓住酒瓶!当然我们也竭尽全力去证明他能抓住,比如说濒死时他的手处在一种很扭曲的状态下,不过老实说,我们准备的材料并没有很强的说服力。”
赫尔克里·波洛说:“酒瓶里的毒芹碱一定是在她把它拿下去到花园里之前就放进去的。”
“酒瓶里根本就没有毒芹碱,只有酒杯里有。”
他停了下来,那张又大又英俊的脸突然变色了,接着猛然扭过头。“喂,”他说,“波洛,你说这些到底有什么意图啊?”
波洛说:“假如卡罗琳·克雷尔是无辜的,那毒芹碱又是怎么跑到啤酒里面去的呢?辩护的时候说那是埃米亚斯·克雷尔自己放进去的。但你又告诉我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我个人而言完全赞同你的意见。他不是那类人。那么,假如卡罗琳·克雷尔没有下毒,就说明是其他人干的。”
德普利奇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道:“噢,真该死,老弟,你别白费心机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当然是她干的。你当时要是见过她,就会知道得清清楚楚。她浑身上下恨不得都写着呢!我甚至猜想判决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她并不害怕,也丝毫不紧张,只想着能够熬过审判,让这一切结束。真是个特别勇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