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
那声音,莱因哈特在一瞬间,觉得仿佛是催促观众上到舞台,有绝对权力的演出家所发出的。现在侯爵夫人的两眼直视着莱因哈特。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弟弟……!”
那等于是宣告罪状的声音。因为是“那女人的弟弟”这个理由,莱因哈特就得接受侯爵夫人的憎恶。
人们的恐惧已到了迷信的领域,所以即使莱因哈特成为候爵夫人敌意的对象,也没有心情冷笑或欣喜。在他们当中,或许有人想起过去对失去皇帝宠爱的培尼明迪夫人所做的行为,而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扣上不名誉的被告。
没有人阻止,走向莱因哈特面前的侯爵夫人,狂热的眼光驻留在年轻人脸上,张开珊瑚色的嘴唇,用力吐了一口口水。
莱因哈特躲不过,唾液吐在如同大理石打造的秀丽脸颊上,形成短短的透明水流。人们剧吞一口气的声息传来。
唾液微微发出芳香,那是在后宫受皇帝宠爱的女性的一种教养,培尼明迪侯爵夫人口中含着香玉。知道如此,莱因哈特意识到对她的憎恶与愤怒中,有着不同的成份。
憎恶她的理由,莱因哈特已相当充分。她以丑恶的手段想陷害莱因哈特的姐姐,也想要莱因哈特本身和吉尔菲艾斯的生命,而且不只是一而再,再而三。但她的丑恶行为之由来所以,莱因哈特觉得已略可辨视。不过在化为怜悯的形态之前,就已虚无地消灭了。
皇宫警察本部长此时突然想起自己的职责。原本他就和布朗胥百克公爵及缪杰尔提督不同,在这宫廷剧中被分配主要的角色。
“您消了气了吗?候爵夫人。那么,也该要闭幕了吧。”
以自认冷酷的口吻放言之后,他对部下做了手势。皇宫警察官也终于想起自己的存在意义,踩响着地板在候爵夫人周围成筋肉与制服的墙壁。在墙壁中,夏亨伯爵将毒酒酒杯靠在夫人的唇上。两手和下巴被制压住的妇人,违反意愿地将红色透明的死神之泪吞入食道深处。
被解放而倒地的候爵夫人,以会细长手指伸入口中,想吐出毒酒。皇宫警察官们抓住她的手,将染红的手指从齿间拉出。此时从地板上怒视他们的夫人的眼神之凶恶,没有人不打从内心畏惧。但强烈的目光在充满眼眸之后失去了焦点,急速减低了亮度。昔日魅惑皇帝的美丽眼眸,化为无彩色的玻璃珠。
官廷医师奥连博克博士,戴着义务感的面具走近过去,在那以奇妙的扭曲姿态倒在地上的皇帝昔日宠妃的身边半蹲站着。依手颈的脉动、鼻孔、心脏的跳动、瞳孔的顺序检查,重复二次之后,站起来环视同席的人们。
“候爵夫人方才去世了……”
复数以上的安心吐息,化为气流在室内游窜。虽说不上是理想地进行,总之戏是落幕了。主演的女演员下了台,观众也被允许从座位上起身。走出外面的莱因哈特,和内心的敌人布朗胥百克公爵做了相同的动作,轻轻张开双手,深呼吸着外面的空气直到肺部的深处。
※ ※ ※
自己未出席侯爵夫人“自裁”的国务尚书立典拉德侯爵,在国务省听取报告后,浮现出露骨的安心脸色,对辅位官怀兹说着。
“这样就除去了一个宫廷纠纷的原因。”
“一个除去了,就会再生出另一个。”
怀兹的警句,并不独创也不令人欣喜,但似乎给了立典拉德侯爵奇妙的感铭。宫廷政治上经验老到的老国务尚书,最期望确保自己的地位与宫廷的安泰,但他知道会侵害此事的事物,只会减少而不会灭绝。目前,老人得到花园的角落去为清除杂草的芽而努力才行。
Ⅳ
五月十九日,莱因哈特入宫观见。在他被扯入培尼明迪夫人一事的期间,军部仍在活动中,准备着“无益的出兵”。莱因哈特以军务省高等参事官,宇宙舰队最高幕僚会议常任委员的现职,在出征军总司令官米克贝尔加元帅的麾下,奉命出动。
入宫观见,虽是为了问侯皇帝佛瑞德里希四世,但这一天皇帝仍从一大早就吐着酒臭味,莱因哈特并不想非难。在他脑壳里,也还留着稀薄的酒气。昨天目睹培尼明迪夫人的死而归宅之后,莱因哈特喝了白兰地而使吉尔菲艾斯吃惊。对淡酒他很明白自己的酒量,但昨天就是不想喝淡酒。
看着侍从站在皇帝身边细语了些什么的光景的莱因哈特的视界中,还有一层薄簿的酒精迷雾。
“期待你的武勋啊,莱因哈特·冯·缪杰尔。”
既无强烈个性也无深厚意味的声音,对虚空诵读了数千年来习惯化的文章。
“感谢您的圣谕,微臣必尽全力。”
“再有个辉惶的武勋的话,那些唠叨的老臣们,对你继承罗严克拉姆伯爵家也就不会提出不满了。爵位与地位必须是功绩的结果,乃是他们的主张啊。”
皇帝笑了。欠缺律动的笑声明,刺动着莱因哈特的头。
“一个伯爵家,由谁继承、由谁断绝,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觉得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