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雄,妈妈怕是不行了??家里很穷,我什么也没留给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后我不在了,希望你也能够勇敢地活下去,我为什么要给你取一雄这个名字,你一定要明白??我的儿子。”
这是母亲对儿子的最后遗言。
母亲咽气时,6岁的田冈泪如泉涌,但没哭出声来,后来,他独自跑到后山上,双手捶打着树干,脑袋在树上撞,同时放声痛哭。
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放声大哭。
当哭声停止的时候,他听见的是一片吓人的寂静,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凄感觉包围住他。
田冈一雄一边抽泣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朝吉野河的大瀑布走去。
他仰望着飞流直下的瀑布,脑海里不断地回响起妈妈从前的呼唤……
“一雄,快下来!”
三
在给母亲守灵的夜晚,田冈一雄家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闹场面。
整夜灯火通明。大家做菜的忙做菜,喝酒的忙喝酒,谈笑的忙谈笑,熙熙攘攘,闹成一团。
田冈一雄在阴暗的角落里注视着人们,他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如此“兴高采烈”,母亲生前可没什么对不起大家呀!
在丧事主持者的带领下,田冈一雄不停地去向大家下跪,磕头,给喝酒的下完跪,又给做菜的下跪。当然,随同他一道下跪的还有哥哥和姐姐。
第一章 无知少年 走进无情风雨(3)
哥哥和几位姐姐是在母亲死后赶回家来的。
母亲入土之后,丧事便算办完了。眼看着人们一个个离去,田冈内心涌起一股恐惧,他希望人们不要离去,希望丧事能一直持续下去。
因为一旦人们全都离开之后,这间屋子便只会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丧失父母,6岁的田冈将如何生活?
有此担心的当然不止田冈一人。
出殡之后,亲戚和兄姐们围坐在厅堂,商量起由谁来抚养田冈一雄。
沉默了半个钟头,谁也不说话。
大家都显出不愿接受这个麻烦的态度,抽烟的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不抽烟的便低着脸沉默。
事实上,兄姐们都有各自的难处。几位姐姐都已嫁作人妇,加上夫妇关系都不怎么和睦,因此难以开口把弟弟领回家去。按照日本的家庭传统观念,“长子为父”,理应由哥哥照顾田冈,但由于哥哥已卖身为奴,自己尚且听人喝斥,哪有能力长期照顾弟弟呢?
在长久的沉默中,有一个汉子憋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嘲笑道:
“嘿!真是见鬼了!这么多亲戚居然没有人肯收留这小孩,当娘的今天在地下是睡不着啦!”
说这话的汉子不是别人,就是田冈的亲舅舅,名叫河内四郎。他年近40,在神户市兵库港钟钫公司里负责监督货仓运输,是个爱说大话、凡事马虎而又极其贪杯的酒鬼。
说这话之前,河内四郎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人一醉便显得心胸开阔,于是当下便大包大揽,甩出几句让他人倍感惭愧的话来:
“你们都做缩头乌龟算啦,就这么一个小孩子,就由我来抚养吧!”
此话刚落地,气氛便活跃起来。大家像是生怕河内四郎反悔,赶紧给他戴高帽子:
“多亏一雄的母亲有这么一个好弟弟!这下好了,问题总算解决了!”
“那当然啦!到底是在港湾工作的人嘛!又慷慨又大度!”
“是啊!再说河内也没有小孩,这不是两全其美嘛!这真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啦!”
“我看大家都不会有什么意见,就这么决定下来吧!”
给大家这么一顿吹捧,河内四郎仿佛从醉酒中醒来了,开始想到这个许诺的一连串后果,抓挠着脑袋又说话了:
“只是、只是,一雄不知道愿不愿意跟我到神户去??”
说这话时,河内四郎用嫌恶的目光射向呆立在一旁的田冈一雄。
这目光自然被大家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