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小声询问道:“陛下要用茶点么?”
苏澜依旧阖着眸,没有回应,只从我手中取过糕点,细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唇边弯起微妙的弧度。
大殿内清凉寂静。
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捏着那茶露糕,一下一下轻轻叩着桌面,阖着眸的面容清和淡远,神闲气静。
我心中欣喜,知晓他是满意了。
闭着目的苏澜却突然开口:“晞儿,你看起来像是有心事。”
我惊讶地一楞:“并未。陛下何出此言?”
他睁开双眼,似有些失望,却只换了话题:“近日可曾见到过乱党?”
我摇了摇头,见到他的眼神,竟也跟着莫名其妙沮丧起来,只好低声答道:“无非是些草莽之徒罢了,陛下切莫担忧。”
他无声地皱了皱眉:“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我:“……”我担心要没命的人是我!
我一皱眉,又深深地叹气。既然无论如何都欺瞒不过他的眼睛,我只好含混不清地说道:“叛军可能混入了宫。陛下要小心。”
而他并未戏弄我,只是安抚似的轻轻叩着桌面,再无奚落,闭着眼温柔道:“我自会小心。”
我自觉掩饰得还算滴水不漏,不想还是被苏澜察觉到了。
因此我又白白流失掉了一个杀掉他的大好机会。
此刻忧愁浇透了我的心。
作为奸细,我心中明白即将迎接我的是什么。
大抵我是昭国有史以来最没用的刺客了罢。
长宫正是夜阑人静时,宫人们睡梦正酣,恐惧却使我不敢合上双眼。
苏澜大约早已睡着了。殿里只剩下几星烛火,隔着帷幔隐约能看到他朦胧的身影,也让我稍安下心来。
幸好今夜宿在这里,寝殿重重守卫,苏澜身边毕竟总是安全许多。
只是我躲得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
黑暗里静得出奇,我迷迷糊糊地想,早日今日落得如此境地,倒不如当初听从父君的话,认真念书继承家业。
大抵我少时惹的祸是多了些,以至于秦淮的医官们听到我来拜访的消息,纷纷闻风丧胆,紧闭大门不再见客。
我奔波了几日,却没能找到一个大夫肯替小郎君看病,终于决定亲自上阵。
于是我捧着满怀的人参翻过别院的墙,满心希冀能治好他的伤。
他的院落里却空无一人。
难道是一个多月过去,他早已不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