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也微微地笑了笑,说:“还不多亏邵德的底子好,高大结实的身体,扛得住。”
“你们……你们在说些什么?”我脑子又一阵剧痛,痛得我忍不住闭上眼睛。所幸剧痛后能有个缓和的过程,就在缓和期间,思维恢复了正常。我咬了咬牙,对小五和郑大兵说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得迷迷糊糊的?”
背后杨建的大嗓门又吼上了:“小五,你和郑大兵要把邵德拖到哪里去?”
我扭头,只见杨建抓着那长枪,朝我们大跨步地走了过来。而四哥却一伸手拦住他,背对着我,隔得远,瀑布的响声也大,听不清楚四哥和杨建的说话内容。
杨建似乎很不开心,怒气冲冲地朝四哥大吼。四哥可能也来了脾气,对着杨建的胸口狠狠地推了过去。杨建脸色立马变了,举起手里的枪托,便要砸面前的四哥。
也就在杨建举起枪托的同时,海波哥手里的枪却一把对准杨建的太阳穴,海波哥眼睛鼓得很大,我第一次发现他凶起来的模样也怪吓人的。四哥连忙把海波哥的枪压了下来,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郑大兵对我和小五说:“你们先聊聊,我过去看看。”那边杨建和海波哥两人大眼瞪小眼,似乎随时就要干上了。四哥站在中间,张嘴在说着话。
郑大兵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不知道和四哥他们说了些什么。杨建和海波哥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各站一旁,委屈地望着我。
“小五!”我扭过头来说,“我是怎么了?怎么我脑子里乱得像糨糊一样?”
小五还是看着后面,似乎对杨建和海波哥的冲突依然心存芥蒂。半晌,小五才回过头来,对我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我的眼珠可以放大吗?现在你的瞳孔也变得和我一样了。”
“什么?你说我的黑眼珠也变得很大了?和你一样?也和那光头一样?”
小五点点头,说:“邵德,记不记得文易雷,就是跟着赵老四他们跑了的那个战俘文易雷?”
我点点头,脱口说出的话却是:“雷子吧?我就是!”说完这话我自己都蒙了,我明明是邵德,怎么会说自己就是文易雷呢?
小五应该是看出了我当时的震惊:“对!你就是文易雷,文易雷就是你。”
“那……那我不是邵德吗?”我感觉自己脑子更加乱了,又一阵剧痛袭来,我忍不住抱头蹲下,痛苦地闭上眼睛。
小五接下来说出的话让我更加惊讶:“对!你还是邵德,邵德也还是你。”
我闭上眼沉默了很久,脑海里有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闪现。画面里,我是陆伯伯一手带大的邵德,却还有另外一个童年,严厉的父亲站在文家祠堂,对我吹胡子瞪眼地教训;我在军队营房外来回奔跑,却又在北京的大街上和一干学生振臂高呼着口号;我穿着一身满洲国的军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惭形秽,却又举着青天白日旗在枪林弹雨中吼着“打死小日本”……一切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接近:沈阳城里撞向我妻子春梅的那辆汽车冒着黑烟快速地远去,蹲在战俘营号房角落里的我偷偷摸摸地磨着石头刀,回头看到的是死老头关切的目光……
我痛苦地抱着头,恨不得去撞墙:“小五,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快说啊……”
小五的神情似乎和我的心情一样沉重,一字一顿地说道:“邵德,你现在身体里有两个人,一个是邵德你自己,另一个是我们正在追捕的战俘文易雷。”
我拼命地把小五推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声地吼道:“不!不可能!小五,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到底是谁?”
说完,我猛地跳了起来,冲瀑布方向跑去,边跑边歇斯底里地大吼:“给我镜子!给我镜子!我要看看我到底是谁?”
站在瀑布前方的杨建连忙张开双臂拦住我,说:“邵德,你疯了?”
我脑子乱得像要炸开一般,愤怒地甩开他的手,吼道:“别拦我,走开!”
我随手打在杨建身上,没想到他竟然直挺挺地往旁边的山壁上横着飞了过去。站在旁边的郑大兵连忙抱住了横着飞过去的杨建,然后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我身后的小五也朝我跑了过来:“邵德!你冷静点儿……”
我怎么可能冷静下来,直挺挺地冲向那水帘,纵身跳了下去。冰冷的水打在我的头顶,却也没有压住我向前跳跃的身体。跳出瀑布的瞬间,我才发现这一跃居然有一人多高,并且在距离瀑布五六米的位置才坠到脚下的水潭里。
此刻外面的天空已经有点发黑,也就是说我昏迷的时间足有七八个小时。我奋力地朝岸边划去,借着水流的劲儿,也可能确实是我力气大,只用了五六秒钟就游到潭边,随即我双手撑着岸边,一下子跳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