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大街上,被人一语道破自己真身。
更没想到,那个人一上来就丢出了个如此诱人的钓饵。
让她摆脱白朔。
倘若是在半年前,不,哪怕是一个月前,听到这句话,元夕都会两眼放光。
但现在,她仅仅惊讶了一下,心中却并未如何喜悦,反倒因对方的话而深深警觉:“——阁下是?”她谨慎地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子。
红衣男子眼中划过一丝得意,面上却矜傲一笑:“随我来。”径自转身离开。
稍一迟疑,元夕选择跟上。
风拂云动,陌上草青。
这是一间雅室。
香茗在青花瓷里散发袅袅茶香,曼妙的筝音漂浮于明亮的茶室中。
木窗半开,从这里,看到得阳光下的波光粼粼的朝阳湖,即使隔着这么远,荡漾的碧波亦如此清晰。
元夕靠着窗,静默,等着对面的男子说出他的来意。
他们进入这个茶室起已达一炷香的时间,而他自始至终却只是不紧不慢地斟茶,细品,偶尔转动手中的瓷杯,表情漫不经心。
元夕暗地戒备,面上却淡淡的,全然瞧不出情绪。
许久,红衣男子终于悠悠开口:“有意思……你就不好奇,我为何知道你的真身?”
“你想说?”元夕淡淡一笑,“我可以勉强听听。”
红衣男子一噎,嘴角一抽,又极快地恢复优雅:“你既然肯随我来这儿,想必心中也是已经有些打算的了。”展眉一笑,吐气如兰,“我可以教你摆脱蛊师的方法,你拿什么报答我呢?”
啧,这人脸上的笑,让人看了无端端的就觉得讨厌。元夕端起清茗,手势慢条斯理:“不是这么说吧?我怎么觉得,如果我离开白朔,阁下亦能获得不小的好处呢。”
红衣男子微微一愕。
“难道不是么?”少女眼底闪动着慧黠,语气却一本正经,“那么,我得问一句:阁下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钱财?我浑身上下只有两吊铜子儿;美色么……”故意一顿,“莫非足下与白朔一般,对惨白阴森的骷髅格外的……有兴致?”
真不愧是那家伙造出的骷髅蛊!气人的本事都是一等一!
红衣男子险些打翻手中清茶,额角青筋猛跳,手心发痒只想揪过某人胖揍一顿……
在元夕略带戏谑的目光中,红衣男子用力克制着自己,将香茗轻轻搁在方几上,唇角勾起一抹魅笑:“不错,我与白朔确实有些小过节。”
只是“小过节”么?那用得着苦心积虑跑过来怂恿人家的骷髅蛊弃主跑路?元夕心中撇撇嘴,也不揭破,且看他如何编下去。
红衣男子却不再提起他与白朔之间的事,转而说起骷髅蛊如何摆脱蛊师的控制来。
元夕凝神细听。
男子缓缓叙说的低沉语音,与空灵的琴音叠在一处,意外地形成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有微渺天音,自九霄之外,穿过层层流云而来。
一只黄雀停在窗棂上,轻轻啄着自己亮丽的尾羽,忽然啁啾一声,展翅飞走。
久久,直到空渺的乐声已落下帷幕,琴者轻拨琴弦,开始弹奏一首节奏欢快的坊间小曲,室内,红衣男子的低柔的声音也终于止歇。
元夕面色凝重。
“你确定这样便可以解咒?”摩挲着细腻的瓷杯,她慢慢道,“我怎么觉得你像是不怀好意的样子呢……”
红衣男子微微挑眉,“反正不是对你不怀好意就可以了,怕什么?”勾唇一笑,眼角带出几分嘲弄,“当然,若你没那个胆子动手,便当今日你我不曾见过。回去做你‘忠心不二’的骷髅蛊吧。”
元夕淡道:“不必激我,我有没有胆量,很快你就知道了。”
“很好。那么我便敬候佳音。”红衣男子自腰间锦囊中取出一样事物来,托在掌中,“此物的用法我方才已说过了。机会只有一次,记得准备齐全了再动手。”
元夕淡淡道了谢,伸掌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