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再试试,确认稳妥了才行。”赵维桢回道:“否则出了问题,即使不伤害到农人,也是浪费资源。这种事情,政公子,可千万不能着急。”
嬴政却道:“可是,太爷爷也急。”
赵维桢身形一顿。
看向赵维桢陡然复杂起来的表情,嬴政不禁回想起咸阳宫内的场景。
昨日他一到,病榻上的秦王稷就非要起身,侍人们接连劝阻,秦王不仅不听,还要责骂侍人不懂事。
嬴政也担心太爷爷的身体,可在触及到老秦王坚决的目光时,他还是把心中的关心与劝诫咽了下去。
“来,政儿。”
老人虽在病重,可步伐依然坚定。他走下床榻,对着嬴政招了招手:“跟寡人过来。”
于是嬴政就随着秦王走出了寝殿。
咸阳宫恢弘庄严,侍人、宦官再多,也填不满室内的空空荡荡。殿外的走道宽敞明亮,秦王稷的背影卓然挺拔,可是嬴政跟在后面,却莫名品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孤寂。
为王者,都要与这般孤寂相伴么?嬴政不禁心想。
年迈的秦王带他来到了偏殿的议事厅。
在那里,挂着一副巨大无比的山河地图。
秦王牵起嬴政的手,亲自领着他上前,在那一人高的山河图前站定。那地图与秦王一般高,让嬴政不得不仰起头来才能看清其中内容。
国都咸阳、邯郸,在嬴政眼里又大又吵,而在地图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圆点。天下、中原,全部凝聚在这么一张图上,好似唾手可得。
而秦王,看向这地图时,清明的眼中渲染着痴迷与真诚。
嬴政有些惊讶:这是阿父看阿母时才会有的目光。
好似这江山,是秦王爱得最深的活人一般。他一挥手,指尖所及之处,便是那六国的版图。
“若要打下这天下——”
秦王笃定道:“先打赵韩、魏国便孤立无援;拿下魏国之后,三晋归秦,咱们的土地便与楚国接壤。那是块硬骨头,却也不难对付,待到将楚国收入囊中,余下的燕齐,本就弱小,不足为惧。”
老人须发皆白,可出口的语气却如少年般意气风发:“如今我秦的国力、兵力,强于六国。粮草增产,士卒强悍,用不了多少时间。寡人要是能再活十年,不,五年,就能让这天下尽归于秦!”
一番慷慨,说得秦王自己朗笑出声。
嬴政也不禁扬起笑容。
“太爷爷身体一直很好。”他说:“待病愈之后,你定能统一六国。”
然而小嬴政认真的话语,却又是话来秦王一阵大笑。
山河图下,秦王缓缓摇了摇头。
“寡人的身体,寡人自己心中有数。”话至最后,秦王虽不畏惧,但言语之中饱含遗憾之意:“就交给柱儿与你阿父吧。”
嬴政抿紧嘴角。
秦王稷扭头,看向男孩稍稍紧绷起来的神情,并为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