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循循善诱地说:“姐,你既然真喜欢熊之余,你就不应该轻言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不幸福,只有经过艰苦追求而得到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在当今这个社会上,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好工作不容易;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好男人,更不容易。”
梁小听了这话,心里想,好像你找过多少个男人似的。
如果说妹妹梁静关于工作的议论对梁小并没有多大触动的话,那么妹妹梁静关于幸福的一番宏论却真正说到了梁小的心坎儿上。
梁小低头沉思了许久,不禁幽幽地叹了口长气。梁静看见自己的“说服教育”起了作用,不由掩嘴窃笑。
她是有理由窃笑的,如果她的姐姐梁小真的离开了兴隆工贸公司,那么受损失最大的不是她的姐姐,而是她本人。因为她还借着兴隆工贸有限公司的十五万元巨款呢。如今她承包的制花车间已经改制塑料花为制干花,生产蒸蒸日上,除了她本人的精明和勤奋外,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有了兴隆工贸公司的十五万元的无息“贷款”做底本,使她的生产成本大大降低。与那些依靠银行贷款支付沉重利息的竞争对手相比,在市场竞争中,她处于十分有利的位置。如果她的姐姐真的赌气离开了兴隆公司,那么也许一切便另当别论了。说不定她姐姐前脚走,熊之余和尚哲义后脚就会向她追讨起借款来。她正欲伺机扩大业务范围,这对她不啻当头一棒。
梁静极力劝阻姐姐梁小离开兴隆公司和熊之余的真正原因在此,这个原因梁静不便说出。同时,她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她是“主观为他人,客观为自己”,这使她心理上的愧疚情绪减小到了最低程度。
半个月后,梁小拖着病弱的身体回到了兴隆公司。她本来就生得瘦小,这一下就更显得骨瘦如柴。这一场病,使她原本还有点儿肉的下巴也尖了起来,加上两个黑眼圈子,看上去楚楚可怜,活像童话剧里面那位受尽后母虐待的灰姑娘。
梁小还没上楼,就听见楼上传来大声的说话。她在楼梯上停了一下,侧耳仔细分辨,发现除了熊之余和尚哲义,还有一个第三者在楼上。而且这位第三者的声音听着似曾相识。等她走到楼上,才发现原来是那个亚丁又来了。
这次亚丁是带着大笔订单来的。上次他从瓜州弄回去的一百箱每箱一打的西凉葡萄酒在澳大利亚受到了消费者出乎意外的欢迎,这使他深受鼓舞。做生意的人都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所以,那一百箱西凉葡萄酒刚一售完,他就又迫不及待地跑到国内来了。熊之余和尚哲义看着他带回来的大笔订单,喜不自胜,此时此刻,三人正在楼上熊之余的办公室把臂言欢呢。
梁小往熊之余办公室门口一站,就好像有谁突然拉上了闸门似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梁小?”熊之余和尚哲义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
“梁小,”亚丁疾步上前,“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她刚病了一场。”尚哲义从旁解释。
“病了就该好好休息嘛,还跑来干什么?”亚丁的语气是责问式的,表情里却充满了真诚的关怀。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话似乎不该由他来说,他与梁小的交情,似乎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梁小颇有礼貌地朝亚丁笑了笑,表情充满了感激。熊之余腾出沙发让她坐。梁小神色冷淡,对他的殷勤置若罔闻,这使熊之余十分尴尬。他看看尚哲义,看看亚丁;看看亚丁,又看看尚哲义,嘿嘿地干笑,不停地搓手。
还是尚哲义替他解了围。
“梁小,你脸色不好,就先回你屋里躺着吧。有事我叫你。”
梁小听了尚哲义的话,对熊之余看都不看,却朝亚丁笑了笑,顺着楼道慢慢回到了自己屋里。亚丁一直站在门口伸着脖子目送着她。
尚哲义与熊之余对视了一眼。尚哲义猛劲一咳,亚丁才猛然惊觉。他不自然地朝两人笑了笑。三个人坐下来讨论合同的细节。亚丁这次订了十个大型集装箱,合起来大概有三十万瓶左右的西凉葡萄酒,他希望一个月内能到货。尚哲义很快在心里算清了账:三十万瓶西凉葡萄酒,每瓶十五元,三十万瓶就是四百五十万元,刨去成本和各种开支,每瓶赚四块钱不成问题,就算每瓶只赚三块钱,三三见九,这笔生意也可净赚九十万元。这可真是一笔难得的好买卖。
账是算清楚了,他却不敢将弓弦拉得太满。
“十个大型集装箱的货,一个月内就要发到澳大利亚,有困难。”他语气诚恳地对亚丁说,“你要的货不是按厂家出厂的样子就可以的,我们还要找厂家改包装,临时印标签,做酒瓶子,说不定标签还要拿到香港去印,这都需要时间。如果你只要求按厂家现成的包装出货,那决没问题。”
“包装问题不能马虎,这个问题不容商量。澳大利亚人对产品质量很挑剔,对产品的外观一样挑剔。中国有好多商品质量是很好的,就是包装不过关,所以就只能摆在地摊上,作为下脚货出售,价格大打折扣。”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不敢轻易对你许诺。我们做生意,讲究诚信为本,说一是一,不能诳人。”
“那么你觉得多长时间才合适?”
“我觉得……”尚哲义迅速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他不敢将时间打得太死,打得太死,万一到时出不来货,按合同是要罚款的;但他也不敢将时间拖得太长,担心迟则生变。所以他想了想,伸出三个指头说:“你能不能给我三个月,最不济也得两个半月?”
“太长。”亚丁说,“我顶多给你两个月。”
尚哲义又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才点头道:“两个月就两个月吧。”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两个月后,我在布里斯班提货。”亚丁微笑着,似开玩笑似认真地道:“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你的货要是到不了,耽误了我的生意,我可是要按合同索赔的。”
“没问题。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这也是我们的原则。”
“那就好。贷款问题,我先预付三分之一,到货后我再支付另外三分之二,你们看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