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姨边手脚麻利地将十年如一日的菜色端上桌,边汇报着丁非的行踪:“下午就出去啦,说是和人约好的,要去完成什么尝试什么新开始的。八成啊,又是和啸声少爷一起吧。”
“和啸声……啸声……”丁爷失望之余,显露出几分无奈,若有所思地重复着罗啸声的名字。
丁冉小心打量着丁爷的神色,大眼睛笑眯眯转了转:“干爸,你对啸声哥这人怎么看?”
“这个啊……”丁爷认真思索片刻,“啸声是个稳妥孩子,做事不骄躁,做人也知礼数。我看啊,比你们姐弟都强!”说着,在丁冉头上慈爱地轻轻拍了一下,逗小孩子一般。
丁冉顺势装傻充愣道:“那干爸你说,啸声哥会变成我姐夫吗?”
丁爷表情闷了一下,斟酌着:“啸声和阿非?这倒很新奇。两人的性格南辕北辙,一个深沉如水,一个暴烈如火,如何能走到一处?况且啸声那孩子……总有些让人摸不透。”他眉头一皱,又瞬间释然,“从小的青梅竹马,若要有什么,早该有了。不过,说起姻缘来,我今日倒是看好一双男女——霆仔和陆老九家的笑珍丫头,貌似很登对。你和霆仔是朋友,方便时问问,若他有这意思,我便帮他撮合撮合……”
丁冉手上一滞,憋出个生硬的笑容,嘴里嚼着块牛肉,怎么也咽不下去。
“牛肉的味道怎么样?”罗啸声望向大快朵颐的丁非,体贴地询问着,“这家的老板是米其林三星大厨,你知道,他们法国人,都是把餐点当做艺术品来料理。”
丁非优雅咽下嘴里的食物,满意地笑道:“很合我胃口,罗医生介绍的餐厅果然够水准。你们叔侄看上去都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一对老饕。”
虽然办公桌换成了餐桌,罗医生依旧不改专业人士的架势:“你们看吧台对面,那里是一个窖藏间,用来储存着世界顶级的火腿和奶酪。一间餐厅的态度,大多体现在食材上,当然,厨师的处理手法也很重要。稍后可以试试看他家的青苹果鱼子酱冰砂,保管你尝过一次就忘不掉。”
“如果经常和你们吃饭,我一定会变成个大胖子的。”丁非感慨着,“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不断尝试新餐厅的缘故,胃口变大了,总是没到就餐时间就觉得饿。”
罗医生与侄子对视了一眼,宽慰道:“能吃才是福气!你看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都嚷着减肥,其实根本就不胖。她们在追求那种病态美的同时,付出的代价都是自己的健康。哦,对了阿非……”他忽然想起什么,“有件事,唉……其实挺抱歉的,医院电脑这几天出故障,丢失了部分档案,上次你们做的身体检查,有几项数据找不到了。我想,能不能约个时间,咱们重新补做一下?”
丁非表示理解:“原来是这事啊,不用放在心上,阿爸最近都不太忙。就像你说的,健康最重要嘛,你们十几年交情了,他不会为这点小事计较的。”
“对了阿非,”罗啸声插嘴闲聊着,“听二叔说,阿冉的血型很特别,是RH阴性AB型血,这可是极其罕见的‘熊猫血’,貌似一万个人里面才有两三例……”
“丁冉这个人,超级古怪,衣食住行都和正常人两样!”雷霆咕咚咕咚灌下瓶啤酒,对坐在一起吃牛杂锅的阿坚和刀刀抱怨道,“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他更挑剔的人。牛杂不跟牛肉一样,都是牛身上的东西?怎么就脏了?要我说,就是好日子烧的,少爷病!”对于今天害他白白担惊受怕一场的事,雷霆依旧耿耿于怀。
“对!雷哥说的太对了!”阿坚硬着舌头坚定支持着自己的老大。
雷霆恶狠狠眼珠一瞪:“对什么对!”丁冉的不是,他可以随便说,别人?绝不允许!
阿坚带着三分酒意,脸红脖子粗:“丁冉就是好日子烧的!少爷病!”
刀刀眼镜晃了他两眼,无奈地摇摇头:“坚哥啊,做为一个合格的下属,要懂得察言观色,听明白老板的意思……”
风凉话还没说完,雷霆便大力一脚,将阿坚的椅子踹飞了出去。阿坚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夹着片牛肺,四脚朝天摔在了地上,啤酒撒了一脸,牛肺却牢牢地夹在筷子上。
店里人都认识这位凶神恶煞的后巷疯狗哥,没人敢上前掺和。阿坚迷迷瞪瞪爬了起来,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上,将那块牛肚塞进嘴里,严肃地对雷霆抗议:“雷哥,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说丁少是好日子烧的!你以为我醉了?哼!我绝对没听错!”
刀刀摸摸满足的肚皮,擦掉一头畅快的细汗,拉过阿坚帮他扇着风:“坚哥,作为一个出色的下属呢,要懂得察言观色,不仅要明白老板的意思,还要明白老板这层意思下面,真正的意思!”
喝够了啤酒、出够了闷气,雷霆浑身上下舒坦起来,伸出袖子大喇喇一抹嘴,不忘叮嘱另外两个:“嗯……今天出来吃大排档的事,谁也不许跟阿冉说!不然他又要念叨什么沙门氏菌啊李斯特菌啊这菌那菌的。丁爷说得果然没错,我看他,就是个十足十的管家婆!”
这回阿坚学乖了,发言之前先问明白:“雷哥,你这句话,到底几层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崔放语气急躁,冲对面戴眼镜的黑衣男子吼道,“我不要听什么DNA完整还是降解,少跟我提那些不着边际的理论!我要的是人,是人!”
黑衣男子极力忍耐着不悦,望着餐桌上一个极小的塑料密封盒,耐心解释道:“阿放叔,我想你有点耐心,里岛几千万的人口,单凭这个……”他手指在塑料盒子上敲了敲,里面有什么东西寒光一闪。
崔放将那盒子拿起来,怕它会消失一般,用力攥在手心里。沉默了一两秒,忽然发疯般“哇”地大叫一声,将桌面的杯盏全部划落地上,用脚大力踩踏着,直到那些瓷器破碎不堪,酒水淋漓满地,才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