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下棋。”
“祖父……”
“下棋不语真君子。”
“祖父,你为老不尊。”遇到问题要面对,不是逃避,他不能仗着人老装聋,用欺敌战术蒙蔽自家人。
赵老侯爷锐利虎目一瞪,把一枚黑子下在白子旁。“哇啦哇啦的叫什么,小辈无礼。”
“生饺子、熟饺子都是饺子,我是你教出来的,无礼也是跟你学的。”她索性赖皮。
“皮猴儿,这也赖给我?”他是欠了她多少,早也讨债,晚也讨债。
“还不是怪你没教我点好的,结果我有样学样学坏的,要养出一盆好兰很难,要种出一排歹笋很简单,祖父忍心毁掉亲手栽培的鬼幽兰吗?”她借兰暗喻,鬼幽兰不是兰,而是生叶不生花,花生叶全无的地狱花,只长在人骨上。
“你还鬼幽兰呢,怎么不说来自幽冥,打小就鬼主意多,拿祖父当借口搞你那些小阴谋。”那一个哪能叫神童,这个才是,偏偏怕风大浪高,躲躲藏藏的白乐,让人当傻子看。
到底谁傻了,笑人傻的人才是真傻,她躲在一旁偷笑,笑看人生百态,自个儿置身事外,避风也避雨。
就那二丫头爱蹦跶,明明两人长了一张相似的脸孔,为什么脑子里的东西装的不一样?
一个是聪明巧慧,一个是碎掉的豆腐渣,让只想享清福,看儿孙各有所成的老人家叹气摇头。
好在二丫头的脑袋瓜子就枣子大,想揽入皇储之争也有心无力,只能敲敲边鼓,要是她有她大姊的机伶滑溜,恐怕头顶这片天真有可能给她翻了,连带兴武侯府也要在这滩浑水中浮沉,选边站。
“祖父冤枉人,哪有小阴谋,我走的全是阳谋,要不你老怎么看得懂?”她要真想算计人,那人会死得有如自然亡故,可惜兴武侯府太平和了,无通房侍妾、妯娌之争,害她无聊的只是开铺子当消遗,打发多余的时间。
后院女子能做的事实在太少了,她还好,生在权贵之家,还有夫子教读书、写字,及长学女红、刺绣,他们武将之家不兴什么女诫、女四书的,她还能到府外溜达溜达。
可是一般的文人世家出身的女子可就凄惨了,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窝在屋里绣东绣西,一本《女诫》倒是倒背如流,因为她们太闲了,闲到出阁前只有那几本约束女子的书好看,天天看,日日背,不熟也难。
“喔!还是你孝顺,让祖父日子不无聊。”就她事多,一遇到麻烦就往他身上推,连他老妻都觉得他太宠大丫头了。
侯府的人都知晓,老侯爷最疼爱的就是长孙、长孙女,他亲自教长孙赵永湛兵法布阵,但爱之深,责之切,对他也特别严苛,每隔三天就考校他所学的武功和兵法,没达到他的要求,先打十板子,下回再犯,加倍。
而同样是双生姊妹,他待赵若瑜则是不咸不淡,可有可无,不特别重视,也不会无故漠视,就是会看两眼便移开视线那一种,可换成赵若瑾,态度是天差地别的转变。
他会亲自招手唤来大孙女,任她夹他碗里的肉吃他也不生气,反倒笑呵呵地叫她多吃一点。这等待遇与重视,全府只有赵若瑾才有。
可见她有多得宠了,她也是少数能不经允许得以进入老侯爷书房的人,里面摆了不少关于军事的重要文书,闲杂人等可不许靠近的。
听到老人家的暗讽,“孝顺”的孙女不服气地指着棋盘上的棋子。“这是我孝敬你的总没错吧!”
他冷哼,“慷他人之慨。”
她面上一红,小有虚色。“那也要我肯拿出来,换成是若瑜、若莹两位妹妹,你连一粒玉棋子也摸不着。”一副棋黑白两色,分别由黑玉、白玉两种玉石琢磨成扁平圆形棋,是赵若瑾私下送给祖父赏玩。
谁说生辰才送礼,太张扬,孝心随时在,不分佳节年庆,想送就送,棋面虽小却刻上百花图样,每一枚棋子的花色皆不同,馋得兴武侯追问老父是何人所送,他好厚颜上门索讨。
“也不晓得你是怎么拐了那小子,香料、药材、玉石不要钱的送,人家什么好东西都给了你,你还好意思来我这里闹说不嫁。”占尽便宜的人居然大喊贼来了,把守家的好人当贼打出去。
“总不能要我以身相许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那个皇家是会吃人的黑洞,一进去就出不来,你是我亲祖父耶!忍心叫我尸骨无存?”争是死路一条,不争也是一条死路,皇家的人一向只讲赶尽杀绝,绝不留下隐患。
赵老侯爷死命一瞪,“什么吃人的黑洞,这话也敢说出口,你祖父我还能容你发两句牢骚,若换了别人真要搭上小命。也别说我不心疼你,自作孽就要自己承担,谁也救不了你。”
“我作了什么孽?不过顺手救了一位王爷。”一不留神她说溜了嘴,把一件陈年旧事说了出来。
闻言,赵老侯爷眼一眯,“你救了静王?”
她一噎,面上讪然的放下了一枚白子,一、二、三、四、五……十一枚黑子尽收手中,引来祖父气呼呼的直吹胡子。“有吗?我是说今年的稻子收成不错,起码多收七百石。”
“少给我装蒜,老实招来,我还不晓得你们有这层渊源,难怪他谁家也不去,一回京尚未面圣便直奔我们兴武侯府来。”乍听静王来访,他着实心惊了一下,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为求儿女亲事。
也很憋屈的赵若瑾小脸一皱,“您老不点头不就得了,干么招惹他那尊煞星,皇上都要给他指婚了,就让他自个儿往死湖里跳,咱们干么陪他一起跳,长公主府也不是好惹的。”
元阳长公主气量小众所皆知,她才不管什么辈不辈分,女儿嫁得好便是一生福气,大楚的亲王不到四位,宁语嫣若成了亲王妃,这满朝除了皇后、太后外,再也没有人比她更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