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礼见陆予行神色疲惫,叹了口气,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录音棚之间有一层隔音玻璃,监制调试着面板上繁杂的按钮。玻璃那边,唐樘站在麦克风前,戴着耳机,冲监制点点头。
陆予行坐在角落里,他听不到唐樘的声音,一切就像按下了静音键。
唐樘也快二十八岁了。
作为偶像,他的价值在某些人看来,已经开始急速流失。何礼想让他转型,这次的专辑主打抒情慢歌,里面不乏有几首极其悲情的。
陆予行静静看着他,像忠犬守着自己的主人,眼神一刻不离。
他看着唐樘忘情地唱着,痴迷地晃着肩膀,右手紧紧攥着自己左手的手腕。
紫藤花瓣的纹身在他眼前摇曳,隐约能看到下边的疤痕。
陆予行缓缓低头,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翻过手腕,看着那道如出一辙的狰狞疤痕。
录音室里,唐樘唱着唱着,不知为何,有些哽咽。
监制叹了口气,何礼却阻止了他喊停,让唐樘继续唱下去。
除了监制戴着耳机,没有人听到他的歌声。他们只是隔着玻璃远远看着,就见玻璃房里的歌者强忍着泪水继续歌唱,最后一句唱完,他终于忍不住,蹲在空荡荡的录音室中间,抱着头哭了起来。
陆予行看着他,心如刀绞。
唐樘躬着身子蜷成一团,单薄的脊背一下下耸动着。
短短的半年里,他再次失去了至亲,又眼睁睁看着堪比亲生母亲的崔玉琴被人捅了致命一刀。而他的爱人再次陷入了可怖的低谷,仿佛回到了他一心求死那段时间里,眼神中是他熟悉的绝望。
他背负着溯回带来的繁重记忆和诅咒,强撑着的心里防线,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录音室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监制将监听器关了,里面的对话再也无人知晓。
陆予行在他面前的地上坐下,两条长腿架在他身侧,倾身将人抱进自己怀里。
他什么也没说,任由唐樘抱着自己的肩膀,放声大哭。
他们抱在一块儿,陆予行小声说了些什么,又吻了吻唐樘,安抚地顺着背。
过了会儿,唐樘的情绪总算平复下来。他哭得头昏眼花,将所有悲痛和内疚都发泄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收敛起心里的绝望,牵着陆予行的手,被他带出录音室。
“见笑了。”唐樘哑着嗓子,朝何礼和监制道歉。
何礼从来没见这小祖宗如此伤心,于是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没事,我也锐泽说了不少事儿,这都不怪你。”
他抱着胳膊,叹了口气。“回去休息吧,散散心,调整好了再回来工作。”
唐樘点点头,揽着陆予行走了。
他们也没回家,晃晃悠悠地在街上走。正值工作日,街上没什么人,偶尔能碰到几个买菜回家的老头老太太,就算是认出了两人,也只是远远看一眼,不去打扰。
走着走着,居然到了大学城。
“回去看看?”陆予行问。
唐樘闷声点点头,两人熟练地绕过正门,找到无人的侧门,溜了进去。
母校依旧是几年前的模样,操场上学生们三三两两做训练,图书馆里的学生进进出出,步履匆匆。
两人经过了曾经居住的小区,经过了社团的活动中心,最后在那家小餐厅前停下。
陆予行领着唐樘进去,对前台说:“老板娘,两份双皮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