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郁绵闭上眼睛,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个小人,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很快挤满了他的脑袋,有的咬着冰棒窝在懒人沙发里写作业,有的站在谱架前拉琴,有的在满屋子翻找龙猫的身影,有的紧紧抱过来,皮肤炙热。
好暖啊……他默默念道。
而后那些不存在的小人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同时抬头,争先恐后地扑上来,抱住他的脑袋,他的胳膊,他的手指。
他忍不住眼眶发酸,幻觉中的热量源源不断注入心脏,然后跟着被记忆温暖的血液回流到四肢。
他凭借这股力量翻过身,将手机捧起,来不及细想,手指自动发起了通话请求。
安蓁的手术很快结束,局麻未退还几乎感受不到疼痛,只因为惊吓加上疲劳,精神不济,从手术室推出来没多久就睡着了。闭上眼睛之前,她只说了一个字:“哥……”
俞知梵当即送走了所有人,决定独自陪护,安嘉鱼也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小鱼,你回家休息,明早早点起,等阿姨做好早餐你送过来。”
“行,那我先走了,爸你有事再叫我。”
关上病房门前的一刻,安嘉鱼看到那个莫名有些倔的男人小心翼翼坐到了床沿,轻而又轻地替睡着的安蓁撩开了长发,用手背缓缓摩挲了两下前妻的额头与鬓角。
唉,何必呢,老爸。安嘉鱼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他独自坐上回家的车,额头抵在玻璃窗上被震得发麻。
再次路过那盏医院门前的红绿灯,他不禁回忆起不久前那一幕。同样颜色的出租车,同样是后座的位置,乔郁绵微微仰着头,车外交错的光线投入进去,朦胧中,巨大的彷徨不安将那张面庞笼罩起来。
他是怎么了?那辆车似乎是从医院门前急转掉头的?他去医院了么?
安嘉鱼莫名联想到刚刚韩卓逸那个电话,她对手机那头的人说:“他自己去交钱了,死也不让我交。”
仔细想想,这话并不像是形容家人的……亲人间不会在受伤这种节骨眼把钱算得这样清楚……
所以,缝了五针的……难不成……是乔郁绵?他受伤了?被什么伤到居然严重到要缝针?
而且,他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而是让韩卓逸陪他去医院呢?
……还是说,这一切只是巧合,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呢,说不定乔郁绵纯粹只是路过,并没有进医院,也没有见到韩卓逸……
脑子里乱成一团,继续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所以安嘉鱼又试着发了一条信息。
——小乔,在干嘛。
足足十分钟过后,对方直接拨了电话过来,安嘉鱼心中一沉,接通之前来不及多想,转头对司机匆忙报出乔郁绵家地址:“师傅,我们不去璟苑了!”
“喂,小乔?怎么了?”出租车内很安静,司机师傅有眼色,见他神情严肃也没有多问,安安静静调转了方向,车内只剩空调细微的声响。所以听筒的沉默中,乔郁绵疲惫而沉重的呼吸声清晰透进耳朵,听得他愈发紧张,“说话呀。在哪儿呢?”
“……在家。”
对面一开口,安嘉鱼就知道自己那些胡思乱想十有八九是中了,但他并未声张,而是故作轻松地问:“这就困了?才十一点。”
乔郁绵嗯了一声便没下文了,于是他便耐心地等待,可对方似乎没什么想说的。
“怎么忽然打电话,不发消息呢……出什么事了?”安嘉鱼惴惴不安,因为那人在家中不喜欢发出多余的声音,两人通常只发文字不打电话。
“没事……想听听你的声音。”
“……嗯……那你想见我吗。”
一定出事了……乔郁绵几乎不会主动说这样软绵绵的话,他每每都要哄逗好久才能从对方嘴里撬出只言片语而已。
“想。”答得有气无力。
“那,你下楼好不好?”安嘉鱼已经看到乔郁绵的窗口了。
“嗯?”乔郁绵愣了许久才渐渐回神,“下楼?”
“不是想见我么。送货上门。来啊。”安嘉鱼轻描淡写。
砰的关门声从手机里传出……乔郁绵怔怔站起身,凑到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