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郁绵坐在桌前,灯没开,门没关。
新年第一天下了初雪,多浪漫的夜晚。
他隔着一面墙看着次卧单人床的方向,弄不清躺在那里的女人是疯是傻。
“郁绵,你得争气啊。你妈可只有你了。”于颖走前在门口感叹。
他认认真真回忆、梳理李彗纭这半年来的变化,小到做饭水准渐渐失常,大到今天出手伤人。
——怎么样,到家了吗?冷不冷?雪还挺大,手指疼吗?
他这才意识到音乐会结束了。
自从骨折过,他那根小指遇到天气变化都会隐隐作痛,从盛夏持续到现在,尤其是秋冬交际的时候,像有虫子跗骨缝爬行。
——到家了。不怎么疼。
这句不是假话,现在他的全身,从头到脚,都是麻的,是那一点点疼痛突破不了的麻木。
——哦……
——那个……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安嘉鱼一句话断成三截发过来,似乎是有所不满。
——嗯?
乔郁绵这会儿脑子不大灵光。
——你不是说很想听我拉这首的吗……现在听了,怎么样啊?
对方从来都不是扭扭捏捏的人,自然也不会责怪他迟钝。
啊,对了。差点忘了……e小调……
初听这首曲子是看安嘉鱼决赛的视频。
甜美、华丽、细腻,力量与柔情兼具。
这首协奏曲很适合演奏者,也很适合这个季节,像无垠的寒冷中燃起的一簇火苗,像一袭红衣的舞女不畏严寒翩翩而动。
创作者门德尔松在给儿时玩伴的信中写道:“我希望在下一个冬天为你写一支小提琴协奏曲。”于是经历了很多个冬天,这首传世名作姗姗来迟终于面世,流传至今,被后人尊为小提琴协奏曲的“压卷之作”。
可配置再高的电脑也无法展现出现场的万一,看完视频,他意犹未尽地说,如果能听现场就好了。
安嘉鱼不以为意:“以后会有机会的。”
而后他真的兑现承诺,在第一场面对公众的音乐会上特意选择了这首曲子,给乔郁绵留了最好的位置。
可是,那个最该听到的人却没能听到……
他沮丧地关掉了对话框,又怕对方察觉到什么,重新打开。
就这眨眼功夫,他发现安嘉鱼换了头像,是一张有些暗淡的舞台,不点开大图很容易误会那是张黑白图片。
演出结束后的音乐厅空旷静谧,多数灯都熄灭,一切都很朦胧。安嘉鱼独自站在观众席中央仰望舞台,臂弯里鲜嫩的蜜桃色露出一角。而他所站之处正是乔郁绵的座位。
新年第一天的安嘉鱼是意气风发,优雅自信,堪称完美。
他不忍破坏这份美好,所以他说谎了。
——很棒。
他觉得抱歉,却并不违心。即使没听到,那也一定是很棒的演出,因为安嘉鱼从不令他失望。
——就这样?
——特别棒。特别特别棒。
他每打一个字,心脏都被狠狠捏紧一下。
接下来的一周乱中有序,他一早出发去上课,大课间去天台跟于颖通话,确认李彗纭没出异常,而后在正课结束便离开,不上晚自习。
“小乔……不睡吗?”午休时他频频看手机让安嘉鱼不得不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