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上台现场有些混乱,最终的演奏并不如彩排时的效果,可也足够让台下的观众被他们感染,送他们掌声雷动。
演出结束后,大家挤在电视台附近的街边等家人来接,有人翻了翻官方账号在微博实时发送的视频片段,评论区跟明星们比当然不算热闹,但几乎是清一水的褒奖。
——实验高中就是不一样啊,感觉和我们不在一个次元。为什么别人学习那么好还有时间练习乐器。
——指挥好帅啊,是学生吗?我记得去年还是个老师啊……
——指挥是安嘉鱼啊,看看我们未来的小提琴家吧!13岁拿到梅纽因国际小提琴比赛少年组冠军,链接是比赛视频。
——他们学校的校服也太好看了吧……
乔郁绵倚着棵光秃秃的法桐等在人群最边缘。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如果自己不打招呼便走,安嘉鱼一定会很失落,而那个失落的表情很令人烦躁。
“乔郁绵,你怎么站这么远啊!”韩卓逸背着硕大的提琴盒子挤过来,“我妈停那边了,你要不要跟我们车走?”
路对面一辆皮实的沃尔沃SUV降下车窗,驾驶座上的熟面孔对他们挥挥手,车子斜后方立着明晃晃的禁停标识。熔岩红色车漆锃亮,一看就是没开多久。乔郁绵记得他这位好脾气的于阿姨第一辆车是红色甲壳虫,后来又换成车迷你宝马,黑红配色,开不过三年,送过三次大修,追尾剐蹭不计其数,最后一次带女儿跑郊区住农家乐,更是一兴奋把车子开沟里了,好在母女俩都是轻伤,没折胳膊没断腿。
“别看了,今年换的新车。”韩卓逸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曾经被碎玻璃划伤的发际线,刘海遮住的地方不知道留没留下伤疤。
其实乔郁绵挺喜欢于阿姨的,烧饭好吃,大大咧咧,跟女儿的关系像朋友,会吵架,但又很快和好:“感觉这车不是阿姨的风格……”
“嗯。我爸天天担惊受怕的,恨不得让她开坦克出门。挑了半天,还是这车安全系数高。”韩卓逸撇撇嘴,“她可难过了,嫌丑,红色是她最后的倔强。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谢谢。你快回吧,这附近不能停太久的……”乔郁绵后退一步。
“噗,别怕啊,市区又跑不起速度,出不了什么事。”
“不是,我等人……”
“哈?行吧,那你路上小心。新年快乐啊。”说完,女孩转身,炭黑琴盒遮住她大半身。
“新年快乐。”他挥挥手,目送韩卓逸穿过拥挤的路段,车水马龙间先探头进窗子亲了一口老妈的脸蛋,再绕至车后,将大提琴塞进后备箱,而后回到车头坐上副驾。门还没关,又被赶下车,灰溜溜坐到后排,应当是有自知之明的司机出于安全考虑。
正出神,冷不丁被一双冰凉的手摸到脖子,乔郁绵浑身一激灵。
“啧啧,不跟女朋友的车啊?”安嘉鱼手里多了一大捧夸张的花束,牛皮纸包了向日葵,“等家人?”
“等你。”乔郁绵白他一眼,将长笛塞给他,“神经病。”
“……你,那,那你怎么回?”安嘉鱼莫名吞吞吐吐,睫毛飞快眨动。大冷的天,他的制服外套还敞着扣子,里面的羊绒背心虽然轻便保暖但不挡风,一吹就透,难怪手那么凉,看着都冷。
“你不冷么?”乔郁绵见他一手拎长笛一手拿花束实在不方便,“手臂抬一抬。”他伸手替对方系了颗扣子,而后指指地下通道的方向,“我去坐地铁。明年见。”
“哎等等,我跟你一起。”安嘉鱼跟上来。
乔郁绵停下脚步,转过身。
安嘉鱼看着乔郁绵困惑的脸,路灯从头顶落下来,浓密睫羽的阴影让一双本就立体的眼眸更深邃,也更疲惫。
刚刚在舞台上时还不是这样的,最后一眼对视,他居然在乔郁绵泛红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投入和满足。这个人的情绪向来克制,这少有的一眼实在让人在意。
其实安嘉鱼总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累这么困,为什么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失眠”这种字眼怎么会缠上一个年岁正好的高中生呢?可每每提起这些,对方要么不经意闪躲,要么无言沉默,不自觉流露出让人不忍心追根究底的无奈。
“你家人不来接你?”乔郁绵问。
“不来。都在忙别的。”他用胳膊肘推着那人往前走,“附近人太多了,先走。”
十点多的地铁不怎么拥挤,他骗了乔郁绵,他家根本不坐这趟线,而且今天,他根本不回家。他随意撇了一眼终点站的名字搪塞过去,得以跟对方并肩坐在一起:“那个,你跟韩卓逸……”
乔郁绵扭头看他:“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我们是发小,一起长大的。”
韩卓逸的好看并不是普世审美的好看,线条偏硬朗成熟,却比桃花眼樱桃嘴的传统标志感更符合安嘉鱼的审美。自信但不自负的漂亮学霸,聪明好相处,大提琴也是业余选手中的佼佼者。有这么个发小在眼前杵着,安嘉鱼感同身受的,替萧桐尝到了一丝酸涩。
“乔郁绵,你有喜欢的人吗?”
“……安嘉鱼……”那人斜眼睨他,不合时宜地喊出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