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蛎见他难过,不知该如何安慰。
两个大男人,各自默默垂泪。过了一阵,明崇俨终于开口,苦笑道:“唉,只顾悲痛,正事都忘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我今日请你来,是想聊一聊关于洛阳地下金蟾阵一事。”他端起茶壶,亲自给公蛎换上一杯新茶。
公蛎抹了眼泪,忙道:“请讲。”
明崇俨道:“关于地下金蟾阵,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公蛎点点头,道:“毕岸说,金蟾阵一旦启动,必将房倒屋塌,河水倒灌,洛阳城可能整体倾覆,后果不堪设想。”
明崇俨道:“正是。这个金蟾阵是洛阳地脉奇异的命门所在,所以自前朝以来,那些被打击的邪教一直试图启动金蟾阵。其中最大的一支,当属巫教。”他满目忧虑地看着窗外,眉头微蹙,鼻子挺立,侧面竟然极美。
公蛎唯有点头。
明崇俨转过身来,道:“这两年来,巫教活动猖獗,重启金蟾阵一事愈演愈烈,隐藏的杜门被破坏,开门启动。”
杜家村、鹰嘴潭、中了冥花蛊的活死人,这些都是公蛎亲身经历过的。公蛎忙道:“我知道。”
明崇俨忽然问道:“你可知巫教的头目龙爷?”
公蛎道:“知道,多次听毕岸讲过。”
明崇俨道:“龙爷的真名,叫做方儒。”公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腾地站了起来,失声道:“方儒?龙爷?”
明崇俨点头道:“不错,方儒便是龙爷。”他不紧不慢,娓娓道来:“方姓是个古老的姓氏,源于姬姓,一说出自西周后期周宣王时大夫姬方叔将军。方氏擅长巫医之术,世代相袭,家族威望甚重,不过到了战国时期,追随姬非,意外遭受灭顶之灾。”
“方氏到了方儒这辈,能掌握祖上巫医之术的,已经无几,但他天资聪慧,一心要重振家族雄风,故重组巫教,自称龙爷。”
当日攰和说得不错,正宗方氏原本是姬姓旁支,韩非子死后受到牵连,家族逐渐分散零落,势力不再。
公蛎唯有呆呆听着。
明崇俨道:“十年前,巫教经官府大规模围剿,力量削减,头目龙爷逃走。官府一直抓捕但次次都被他逃脱。但自六年之前,他突然销声匿迹。”
“我只当他已经洗心革面或已遭意外,尚且暗自庆幸。不料却得到消息,原来他躲在了金蟾阵之中,如今法力惊人,正在指使手下教众启动金蟾阵,企图趁洛阳颠覆、民不聊生之时,颠覆朝廷。”
那个疯疯癫癫记不起自己名字的拐子明,那个自称是明崇俨兄弟的方儒,竟然是各方势力苦苦寻找的龙爷?
明崇俨看到公蛎脸上的错愕,苦笑道:“我同方儒打交道多年,对他的性格、为人相当了解。他性格多变,城府极深……”他忽然顿住,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重新开口道:“你一定不相信,我同他……同他做了多年的兄弟,却丝毫不知他的身份。光是这份心机,我自叹不如。”
公蛎瞠目结舌,满脑子都是方儒疯疯癫癫的样子。
明崇俨道:“十几年前,我年龄尚幼,他在我父亲手下做一个打杂的小吏。他机灵懂事,所以举家上下都喜欢他。而我当年是个不成器的,不爱读四书五经,偏偏爱找些妖魔鬼怪、巫术修道的东西来看。父亲十分生气,便让方儒来劝我。方儒便说,这些东西背地里喜欢就好,不要伤了老人家的望子成龙之心,并顺手教我了一手平地生莲的法术。”
公蛎小声道:“他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法术,也算厉害的了。”
明崇俨道:“正是,我听了他的劝,表面上用心做功课,背地里便同他一同探讨研习古老的巫术,也不知他从何处得来的法子,对巫术极为了解,御鬼神,施符咒,无一不精。我们两个无话不说,我父母家人都极喜欢他。你能想象我们当年曾好到什么程度吗?”
公蛎看着他。
他叹了一声,道:“我们同吃同住,情同手足,他也认了我父亲做义父。我知道他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在法术方面有所作为,却不知道他利用家族优势,早已暗中笼络巫教旧部,取代了前任龙爷,将巫教发展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