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沐风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特地拖延了一日,今天才开始教她。
只是看她现在,入得不是太深,可是却不能自拔,这种情况倒是有些难办了,若是强行帮了她,必定对身子多有损伤,再者,这次帮了她,可这魔到底是她心里的结,只要一日活在这世间,便会不可避免地修习念,便会不可避免地再次遇上这种情况,与其如此浪费精力,倒不如静观其变好了。
于是,他就又悠悠然地寻了个离她进一些又干净的地儿坐了下去。
“孩子……孩子……”那空灵的声音一直回荡耳旁,阴阴近在咫尺,却又感觉遥远不可接触。
到底……在哪里?她四处张望着,想找到声音的来源。
阴阴……以前都是如此,不久就会出现的啊?到底……在哪里?
或许是应和她心中所想,原本围绕在她身旁的那些如银丝一般的灵力竟绕开了她,齐齐往一个地方涌去,千丝万缕,相互交缠着。银的红的黑的,各色相缠,却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应,渐渐随着时间的消逝,光晕中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娇小玲珑,就似女子一般,每过一秒,那模糊的光影便减淡一分,而那空灵的声音,却也变得越发真切清晰可闻,“孩子……”
易晓柔转过身,怔怔盯着那团正缓缓往自己走进的光影,没有说话,只是那眼睛,就活像钉在了上面似的,怎么也移不开。
待那光影走到易晓柔面前时,其实面容已可见其形了,她缓缓蹲下身子,其时已经骨节分阴的手上还带着朦胧的雾状,轻轻抚摸着易晓柔的头。
“傻孩子……”如柳般的长眉轻轻颦起,亦怪亦嗔,却又带着很容易能感觉到的温柔和宠溺。
“母……亲……”
即便知道她是假的,即便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是,易晓柔到底不可自拔地沉溺于她给的温暖和宠溺中,还是阴知不可为地为了。
也或许可以说,她这次修习念且又对于纳兰沐风没有任何异议的行为,有一半,其实是这个吧,只是为了,再见她一眼。
哪怕,眼前的这个女子不是真的,只是心中走不出的魇。
“真是的,怎的如此叫母亲担心呢,你这孩子,自幼便皮,生了气便总爱将母亲的嘱托抛之于脑后,知不知道其实母亲也会特别担心我家的小雅呢!”嗔怪中满是轻柔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又是当年那番模样。
那女子微微叹了口气,“你这样做,也是故意吧,只是怨母亲自私离了你而去,便总同从前一般,故意不理母亲的嘱托,你这孩子啊……”她顿了顿,那双微有冰凉的手轻轻落在她的颊边,左右摩挲着。
易晓柔怔了怔,眼底却是难能可见的柔软,她紧咬着下唇,喉间哽咽得不行,却只能用力摇了摇头,紧紧盯着那女子。
“你这孩子,你可记得,母亲同你说过,以身立于世,便要以感恩之心待世,心莫可生悲忿,要用你的温柔对待世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倾尽一生的温柔对待世间,不论遭遇到如何的变故,心里中绝不能生恨?”因恨,会是你前进路上最大的阻碍啊。
易晓柔的眼神在女子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突地变了,又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时候,冰冷,漠然,像一个被设定好情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女子这最后一句话梗在喉中还未出口,便让易晓柔打了断。
“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我心中的执念,走不出的一只魇,并非我真的母亲,没有资格这样教训我,我若想,你便连这最后的虚影欲存世界的念都会是一场空。”她倏然站起身,面无表情,就连眸底若有若无的柔软都消失无踪,仿佛刚才不过一场幻觉。
魇,因人妖魔六界生灵心中执念而生,只得以幻影存在于所有执念者的精神空间,在修习念时或是任何与身体脱离意识与灵魂近距离接触时出现在所有执念者的精神空间,在一些念士眼里,那便是毁灭者。
世间之人,总会遇到或多或少的磨难,但混到能与灵魂近距离接触的情况,便也能称是当代强者了。
唯一不能够克服的,就是心中的念,因为有心,才会生念,只要是活物,便会不可避免地毁在此地,而这种魇的终结者,也只是执念者本人,而非其他。
易晓柔此番,便是在威胁了罢。
那女子楞了楞,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又不解地看向易晓柔。她这是……怎么了呢?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刚刚还好好的嘛。
易晓柔刚刚说的,她不是不知道,相反,她特别清楚,只是,正因为清楚,她才会帮她啊!
易晓柔面对她不解的眼神,却也只是视若无睹,对她来说,其实她这个异端性格就是固执的,她想做的事,就不会改变,更反感陌生人的指手画脚。
对她来说,在她的记忆中,母亲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即使心里再怎么反对她,可当她真正想做哪件事时,她……总是会支持的,她的事,她真正的母亲都不会指手画脚,而她不过一只魇,更没资格了。
或者,其实也可以这样子理解,她其实,是害怕她的母亲的不认可,可她本身却又是一个一旦做了某些决定就算是天塌了也决不清易改变的异端,便只能以此来半自欺半慰藉着,眼前人不过是魇,并非真的母亲,而她的不认可却不代表她母亲的不认可,她真正的母亲知道了,定是……会支持自己的决定的,一定……
她只能在自己心里这样自欺着,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觉得人生无望,才不会觉得自己的存在是真的多余,她存在于世间也是有属于她自己的使命的。